9月4日消息2016年8月30日,歐盟委員會裁決,蘋果公司應向愛爾蘭政府補繳130億歐元稅款。這個數額堪稱人類歷史上最高罰單。美國人指責歐洲委員會的專制官僚做法,破壞投資環境(此前歐盟就以不同的理由罰過星巴克)。
美國財政部長杰克·盧(Jack Lew)的表態以矛攻盾。他說歐盟委員會這次輕率的裁決與歐洲一貫良好的稅務法律背道而馳。如此判決將對歐洲經濟帶來不利影響。
據傳蘋果CEO庫克私下也對此次歐盟委員會的做法惱羞成怒,認為是無理取鬧。某些分析人士認為歐盟是借此舉挑戰美國的商業霸權。不論事實究竟如何,庫克盡管可以袒護蘋果在愛爾蘭的稅務情況,不過有一個情況他無法忽視:大公司與小國家茍合聯袂牟取利益的手段,將來可能不靈了。
從歐洲的角度來看這件事,他們如此狠心的判決或許還有歷史心理上的原因。二十世紀以前,歐洲以軍事殖民統治世界。當兩次大戰耗盡了歐羅巴老牌帝國的元氣,過去這些年里,美國以商業手腕獨步全球。而每次歐洲人對美國企業的監管和舉措都或多或少遭到美國方面的抗議。美國像強龍欲壓地頭蛇,對自己企業受欺負感到不能容忍。
愛爾蘭和蘋果公司都對裁決結果不服,均表示要上訴。若最終判決被收回,那么未來會發生什么將變得有趣而耐人尋味。歐洲人以后可能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妄想敲美國財主的竹杠。其實在標榜自由市場經濟的今天,政治手段對經濟的干預從來都不受歡迎(除非是對商業開展有利的)。有形的政府手被認為應該讓位于無形的市場之手。否則,干預了自由就是干預了經濟,進而就影響到國民就業和生存問題。最終可能是吃力不討好。
事已至此,雙方正鬧的不可開交。公理婆理說不清,不妨讓我們先來看下環大西洋的經濟-政治形勢。
首先,美國大企業們已經深諳經濟-政治之道。以強勢姿態硬要求低稅。盡管低稅率,但因為龐大的營業額,最后的納稅額還是很高。它們以此為自己的武器,在同當地小企業的競爭中取得優勢。在變相的金元攻勢面前,其他國家的政府和地方企業幾無還手之力。歐洲委員會頗有本土氣節,站在歐洲公司一邊,對美國企業越來越無法無天的行為出示罰單以示警告。不過細究起來,雙方的交鋒都略顯滑稽。比如有次歐盟對電力補給小題大做。再比方這次蘋果稅務一事,歐盟硬逼著蘋果給愛爾蘭補稅,而愛爾蘭卻明明說蘋果不欠自己錢。君主氣盛,臣妾膽虛。
第二,在美國那邊,經濟儼然已經滲入到了政治的半邊天。無論是競選贊助還是雇傭趨勢,財團和政治都越來越密不可分。比如很多奧巴馬政府的官員同時兼任硅谷大企業高管的職位。而且這種政經結呈加強趨勢。
在這樣的現實之上,政府需不需要插手經濟發展已經不是問題了。事實上,現實情況可能是反過來的:美國的政治是由經濟在發展。美國創業人員想有世界上最大的自由,如開韁野馬肆意奔騰。無數個首富和史無前例的巨頭公司在美國大地上出現。
不過政府監管的太過放任也有壞處。財團用金錢掌握了社會發展,普通公民會發現不那么有錢的自己漸趨窘境。在大公司一往無前地開拓全球化市場的時候,他們對生活感到越來越惶恐和無力。在投票和議事上的發言能力的減少是為佐證。
很多普通人都有一個“切身感受”。即那些大公司通常都以某些手段和政府茍合,利用法律漏洞來牟取巨額利益。所謂官商結合。若全球都是這樣,那么“經濟全球化”就不再是往日光鮮的形象,而是新時期新形勢的金錢殖民。最終“剝削”的還是最廣大消費者。開拓市場只不過是觸及更多消費者的借口。
在稅收領域尤其如此。跨國企業通常都會招募一支龐大的由律師和會計組成的軍團。這支“經濟軍隊”幫助他們的雇主想辦法如何充分利用法律空隙,賺取一切可能的利潤。恐怕早在歐盟這次處罰之前,蘋果也早就開始擔心自己和愛爾蘭達成的互惠協定會被歐盟監管察覺。盡管公司和愛爾蘭政府你情我愿,不過在歐盟家長看來這可是絕對禁區。
跨國企業這種頻繁利用法律空檔鉆漏子的行為讓人們對經濟全球化產生了負面印象。一方面這些公司通過開拓全球市場得到更大利潤,另一方面它還在通過和政治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利益。而人們素來討厭貪得無厭的行為。在大多數非既得利益者看來,全球化已經成了強者博弈的游戲。
這就是為什么大公司在一個地方賺錢,卻不在一個法律體系里繳稅的原因。賺錢卻不納稅,這讓普羅大眾看不過去。與此同時,看到那些大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的年薪不斷高升,普通人的抱怨情緒看似也合情合理。
美國大公司喜歡去小國投資,而小國家也歡迎這些財主的到來。畢竟國土資源小,人力資源也不足,本身就發展不過英法德這些鄰居,利用政策積極引進外資無可厚非。當地政府極力討好外來投資企業,不僅政策寬松,而且幾乎有求必應。他們也知道,討好了美國企業就等于討好了美國政府。不僅對經濟,對政治地位也有潛在好處。一舉兩得。
經濟之下總有政治。此次處罰上歐洲內部的意見矛盾(愛爾蘭和歐盟委員會)正揭示了歐盟內部的發展不平衡。因為有不平衡,所以要彌補。因為彌補,所以出了亂子。
此次歐盟言驚四座的舉動在彰示自身地位的同時,也顯示了歐盟作為全球化亂象中一個中流砥柱的角色。在經濟上的發言權雖然落后美國,不過在道德和文化上歐洲還一直是世界標桿。作為一個有著如此影響力的多國聯合體,歐盟有心思把經濟全球化帶回正途。
或許,全世界的經濟分析師在看笑話的同時,也應該意識到,這么一次對金錢的反制——看似一個年邁老人不諳時代風情——對長遠的全球經濟發展,是有益的。
不過就目前的形勢看,美國財政部和蘋果公司都在試圖扭轉敗局,讓歐盟修改決議。美國瘋狂的經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洪水猛獸,他們試圖把布魯塞爾(歐盟總部所在地)變成另一個華盛頓。不過損眾人之力,私一家之德的行為恐怕終不會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