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 中國企業家們需要徹底的重啟以找回自己的“初心“,找到應對未來之路的大門
每年一度的企業領袖采訪,是對商界集體情緒的掃描,今年我們感受最深刻的,是變革時代企業家們如何保持初心。
2014年,移動互聯網加速了對傳統大公司的侵襲。實際上,關于什么是“傳統公司”,也正在重新定義。手機是傳統產業,但小米這樣的攪局者就不同于“傳統公司”;BAT(百度、阿里、騰訊)風頭正健,它們的創始人最近五年來,每一年都在榜單上,但它們在移動互聯網的江湖地位并不像在PC時代那樣固若金湯;房地產似乎離移動互聯網最遠,但萬科這一年卻在用互聯網精神重新梳理管理與戰略——郁亮甚至說,雖然萬科以戰略的有效性見長,但戰略,尤其是短期戰略,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是一個偽命題;新東方曾經是板結的教育體系中創新力量的代表,但今年線上教育大熱,它又成為挑戰者的標靶;石油比教育更加壁壘森嚴,不過中石化在混合所有制的改革,為其零售業務也引進了騰訊、復星等25家民資;今年上榜的金融家特別多,其中平安與民生,都是在互聯網金融領域銜枚疾行的代表。
正如張瑞敏先生說,沒有成功的企業,只有時代的企業,這句話可演繹為:沒有傳統的企業,只有傳統的行業。對傳統行業的改造,恰恰是產生下一波領袖級公司的機會。如果還重度依賴過去GDP兩位數增長時跑馬圈地的慣性,在商海搏殺中積累的搞定政府、高舉高打的經驗,在MBA課堂上學到的戰術,企業家的腳步就跟不上時代的腳步。
“初心”本來是佛教用語。《華嚴經》曰: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日本著名禪師鈴木俊隆在《禪者的初心》中如此解釋:“初心”就是“初學者的心”,修行的目的就是要人始終初心。初心是一顆空的心,是一顆準備好要去接受的心。如果修行者的心是空的,就會隨時準備要去接受,對一切持有敞開的態度。初學者的心總是充滿各種的可能性,而自認為成熟者心中則塞滿了定見。
“初心”,在不同的宗教中都被珍視,道教中的“虛懷若谷”也有類似含義,而它在商界中的流行,要感謝已經告別世界的蘋果創始人喬布斯。初心是他一生的指引,他一直以“保持饑餓,保持愚蠢”自省。
對中國企業家來說,他們不缺“精進之心”、“戰斗之心”、“謙卑之心”,但對“初心”,卻普遍有陌生感。他們急著奔跑,急著創新,急著做風口上的豬,這曾是屢試不爽的成長策略,但是,當最大對手成為自己,就需要一次徹底重啟,通過“初心”,激發更年輕的狀態。
請看今年上榜的企業家如何面對初心:
萬科總裁郁亮認為,初心就是永遠保持“屌絲心態”。今年他率隊多次赴小米、騰訊、阿里等公司取經。前不久,他又請到了一家做家政服務的O2O公司來萬科交流。“他們能夠管10多萬的保姆和月嫂,這個太牛了!”
與萬科相比,湖南當地房地產開發商大漢集團是家很小的公司,但大漢今年卻成了萬科的老師。對于三四線城市的客戶需求,大漢集團比萬科深入。那些外出打工的湖南第一代農民工有了葉落歸根的需求。于是,大漢集團幫助湖南一些小縣城建設現代化城市,幫助這些農民工落戶,并為他們提供做小生意的服務。
郁亮對此深有感觸:“萬科一些員工覺得三線四線城市都沒機會,只有北上廣深有機會?看一下大漢的例子就知道,不用說三四線,北京、上海不是還有藍領工人嘛,我們是否可以給他們提供住宅,可不可以給保姆提供公寓呢?你要是覺得這個市場小,不信就看看,大學生的收入漲的快,還是保姆的工資漲的快,肯定是后者。”
在郁亮看來,“初心”就是重新關注金字塔底部的市場。他想起了22年前萬科的第一個郊區大型社區——上海萬科城市花園。當時他們拿到的是一塊不適合居住的地塊,位于偏遠的上海縣七寶鎮,那里只有一望無際稻田,而且緊鄰機場,每隔10-15分鐘就有飛機從頭上掠過。社區位置太偏,上海本地人不愿意來,他們就從那些留學日本、回國創業的年輕人身上打主意。他們按照日本都市社區風格進行設計,社區內干洗房、書房、咖啡店、便利店、美容美發、診所、體育設施一應俱全,如此反而成功了。
如今,萬科已成為1354億元營業收入、市值超過1100億元的全球最大房地產開發商,郁亮反思,初心,就是像兒童一樣,懷有赤子之心,后來人到了江湖上之后,心里塞的東西就越來越滿。例如,今天的大公司,當年都是從屌絲過來的,但公司大了之后,就向高端走,但實際上,“不由自主的往上看是會害死人的,我們要始終關注下面,因為盡管上面高大上,但塔基部分加起來永遠比塔尖部分大的多。”
經過一年的學習,他覺得互聯網的去經精英化意識融合在方方面面,阿里巴巴、小米、沃爾瑪,都是為成千上萬的人解決問題才獲得持續成功。“中國大部分企業都要做高端,要轉型升級,轉型需要保留,升級則不一定,大多數企業都過于重視升級,而忘了轉型。”
對小米來說,初心就是“外行顛覆內行”。雷軍是第二次登上中國企業領袖榜,他也是崛起最快的一位。2010年4月,7位創業者聚在一起喝著小米粥,他們計劃做一款最好的安卓手機,而其中6位創始人以前從來沒有做過手機。正因如此,他們沒有按照常理出牌:傳統手機廠商按照成本加利潤制定價格,小米一開始就將價格定在了成本附近;傳統手機廠商依靠運營商與線下渠道走貨,小米則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電商渠道上;傳統手機廠商依靠大量廣告投放做營銷,小米則通過低成本社會化營銷來贏得用戶。這種打法讓傳統手機廠商很不適應,他們只能眼睜睜看小米迅猛成長,成為一家估值400億美元的巨無霸。
前不久,在一次座談會上,負責移動業務的聯想集團執行副總裁劉軍坦率承認,聯想在營銷上落后了。實際直到今年11月,大部分聯想集團高管才開通了自己的微博,而雷軍等小米公司創始人則早在公司成立之前就活躍在微博等社交媒體上。
對中興來說,初心意味著要做果斷的放棄。2013年12月31日,中興突然做出重大調整,成立了終端事業部,并由“少帥”曾學忠負責,而此前執掌終端業務長達14年之久的何士友卻黯然離職。前不久,中興通訊董事長侯為貴對《中國企業家》揭開了換帥的謎底:“在三五年之前,終端是運營商在控制,和我們簽一個合同,運營商給消費者配貨過去。但是后來就不一樣了,運營商已經慢慢地從我們用戶的層面,變成一個中間的層面,它只給我們提要求、提框架,不給我們付錢了,最后我們能不能夠收錢,要看消費者認不認。我們公司在這個問題上轉變太慢,老是跟運營商談,老是按照它的要求,一年做100多種型號,因為做得太多所以不聚焦,產品也不可能做得很好,消費者也不認可。所以我們要改變組織形式,改變市場方向,從運營商轉到消費者層面上。”雖然何士友在過去為中興終端立下了赫赫戰功,但是要完成從運營商到消費者的轉變,年輕7歲的曾學忠也許更具備“初心”。
對今年在美國資本市場表現亮眼的阿里巴巴和京東來說,初心意味著堅持。馬云曾多次談到1999年阿里巴巴創業的初心。當時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外貿公司,無一例外都將眼光盯在了大型國企與跨國公司身上,只有阿里巴巴看到了為中小企業提供服務的機會。
縱觀阿里的發展,集團一直保持著初學者的心態,幾乎每年都要對公司組織結構與高管團隊進行調整,目的就是主動擁抱變化。阿里巴巴上市之后,外界最樂于評點的是阿里又產生了多少億萬富豪,馬云的最新挑戰是:帶領一群富豪打仗,比帶領一群屌絲難多了,怎樣將自己的初心變為團隊的初心,是對阿里價值觀的一次考驗。
在快速變化的電商行業,劉強東將95%以上的時間花在團隊上,尋找最合適的人,把重要業務交給他們來管理。他與亞馬遜創始人兼CEO貝索斯極為相似,兩人都不看重財務報表上的那些數據,更多依靠商業直覺以及能否給用戶帶去價值這樣的標準做決策。劉強東從來不顧慮進入的行業門檻有多高,他只會考慮京東進入之后能否給用戶帶來價值,其大殺器就是“低成本、高效率、關注用戶體驗”。
當被問到自己的“初心”是什么,銀泰創始人沈國軍想了三天:“我的初心就兩個字:改變。”他自稱從14歲起一直想努力改變,各方面也一直在改變,從未停止。
從2013年開始,沈國軍變了。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創業初期,每周都頭腦風暴,每周都在出差。他對公司做了重新梳理,賠錢賣掉了最后一個水泥廠,之前還賣出了電纜廠、罐頭廠、水泥廠和水電站,徹底退出制造業,不停地做減法。同時他又開始做加法,為銀泰引入了菜鳥網絡、互聯網金融和公益三個創新的新業務板塊。在2014年3月,銀泰商業還接受了阿里巴巴集團53.7億港元的戰略投資。
反觀很多線下零售企業,一直自認為對行業足夠了解,而不愿意看到正在到來的變化。當電商大潮洶涌而至,他們仍然按照過去的規律擴張收益微薄的線下門店;當新業務需要更多具備互聯網思維“新鮮血液”時,他們仍然固執堅持所有高管內部培養的老經驗。在電商風卷殘云之下,他們已出現了巨額虧損,越來越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哈佛商學院教授克里斯滕森在《創新者的窘境》中描述了磁盤驅動器行業歷史,那些管理完善的行業領導企業,幾乎無一例外在下一波浪潮中失敗了,原因就在于他們過于沉溺于過去的成功經驗,過于重視滿足現有主流客戶需求,而忽視了顛覆式創新的存在。
今天,沉溺于過去的經驗而無法清零的企業家不在少數。改變總是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改變那些給自己帶來了成功和榮耀的光環,改變習以為常的組織結構,改變已經不適應變化的高管,改變舒適卻落后的企業文化。
在變革時代尋找初心,并非回到原點,而是在自己的肩膀上,找到新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