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里約奧運會,在各種讓人應接不暇的新聞中逐漸走向尾聲。相比運動員激烈拼搏去奪取金牌,中國觀眾在里約奧運會期間,不經意間上了一次游戲規則課,從裁判奇葩的判決到各種運動對手精妙的運用規則來“搞”,各方就如何理解規則、制定規則、遵守規則以及運用規則展開博弈,讓觀眾震撼之余,也從側面凸顯了中國在崛起過程中正在進入的一個全新階段。
在奧運賽場之外,在當今世界大國博弈的新領域——全球網絡空間,中國正再次面臨一場具有重要影響的戰略博弈:9月30日,美國商務部通訊管理局將就是否決定向ICANN(The Internet Corporation for Assigned Names and Numbers,互聯網名稱與數字地址分配機構)移交IANA(The Internet Assigned Numbers Authority,互聯網數字分配機構)監管權限,做出最后的決定。
自2014年3月14日美國聲明考慮轉讓IANA監管權限以來,這一轉讓被看作是1998年以來,推進互聯網最具象征意義的關鍵資源——根區、根服務器、根區文件和文件系統以及域名注冊管理機制等——走向國際化所取得的最重要的成就。但綜合各方的實際進展來看,人們可能再度看到里約奧運式的規則博弈,即最終的“轉讓”即使如期發生,可能也會與人們之前的預期相差甚遠。
IANA監管權限,事關支撐全球網絡空間正常運轉的根服務器、根區文件和文件系統的管理權限。在一般人的“認知框架”里,當看到新聞里出現“美國政府將轉讓監管權限”或者“美國政府轉讓監管權限”的字樣時,會形成基本的預期:轉讓前,美國政府是可以監管的;轉讓之后,美國政府就不可以監管了。這個基本的認知框架,可能從一開始就偏了:目前,美國政府通過商務部通訊管理局對IANA實施的監管,主要體現在一個方面,即在注冊域名過程中,如果涉及對根服務器、根區文件和根區文件系統進行修改,這種修改必須得到美國商務部通訊管理局的書面同意才能實施。
自1998年至今,美國政府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夠對根區文件和文件系統實施合法關系的政府,通過與ICANN的招標合同以及與控制根服務器的威瑞信公司的合同,其地位得以確認。這種情況在進入21世紀之后,就引起了各方的擔憂,從2003年聯合國框架下召開突尼斯會議開始,如何有效推進互聯網的國際化,就成為各方關注和努力的目標。美國的應對措施主要從兩個方面著手:首先,以更加溫和且隱蔽的方式,避免過于高調的行使這種監管權限,從而避免刺激其他當事方的情緒;其次,以“私有化”取代“國際化”,作為推進的方向,所謂的私有化,就是強力弱化其他主權國家進入ICANN獲得對根區文件的掌控權,鼓勵ICANN朝向一個具有獨立地位和運作能力的美國非政府組織方向發展,鼓勵非國家行為體,尤其是美國公司,在其中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而這些訴求背后,是美國對于規則游戲的把握:只要ICANN還是一個遵循美國法律的組織,而且只要其他主權國家不能通過ICANN新規章來合法地掌握決策權,那么ICANN就會在事實上繼續處于美國政府的單邊控制之下。
2014年3月14日,美國宣布考慮轉讓監管權限,一個重要的背景是斯諾登披露的棱鏡門。為了用最小的代價擺脫在道義上陷入的戰略被動,用相當好看卻沒有什么實質性讓步的監管權限轉移來重新掌握戰略主動,無疑是非常高明的。
在移交過程中,美國對規則的重視和把握能力,凸顯無疑。新監管權限從三個方面被納入美國預期的軌道:其一,堅決杜絕任何主權國家進入的可能,為此不惜動用美國的否決權,即保留對所有移交方案以及ICANN章程最終修訂版本的最后審核權;其二,主動用私有化方案作為移交方案的基礎,將移交方案討論的焦點,從如何更加有效地實現對根服務器、根區文件系統的國際化管轄,轉移成為對ICANN工作流程透明度和有限監督的討論,通過這種討論,實現對ICANN理事會的弱化、虛化,用社區授權機制和授權委員會實質性削弱乃至架空理事會,同時有針對性地繼續削弱本來就不強勢的政府建議委員會的地位和作用;其三,在人事關系方面,強化ICANN決策層的兄弟會屬性,嚴厲打擊ICANN高層改善與美國之外國家——尤其是中國--關系的舉動。
推進IANA監管權限移交,實現互聯網關鍵資源的國際化管理,是匯聚了眾多有志于推動互聯網造福全人類的人們的共同愿望。多數社群的成員,基于樸素的認識,愿意以最大限度的主觀善意來認識和推動這一移交進程。相當數量來自中國的成員,更是認為只要中國政府能夠謹小慎微,認真嚴謹地理解好國際規則,能夠嚴于律己,相關進程一定能夠根據寫在字面上的規則那樣客觀、公正、公平地運行。(編輯 歐陽覓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