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某一天,中國要在國際水域開采油氣,“蛟龍號”在馬里亞納海溝萬米深的海面下展開科學研究,海面上是“向陽紅”科學考察船,而美軍P-8反潛偵察機在8千英尺空中抵近偵察,遭中國軍方喊話驅離。戰爭序幕就這樣拉開了。在海上,中國的襲擊令美國先進艦隊癱瘓;在空中,美軍最先進的F35戰機因為電腦芯片被中方植入病毒而失去效能。于是美國只好啟用設備陳舊的“幽靈艦隊”。
區別于之前的兩次“世界大戰”,這次沖突只發生在中、美、俄三國之間,且全面呈現高科技、信息化特征。隱形機器士兵、無人機等新一代攻擊性武器層出不窮,美國老兵已淪為低科技代名詞的戰士,上海與硅谷的技術高手隔空“廝殺”,彼此成為網絡戰場中的主將,國與國之間外太空的交鋒決定著地面戰斗的勝負……
以上情節純屬虛構,出自于小說《幽靈艦隊:下一次世界戰爭》(Ghost Fleet:A Novel of the Next World War),作者是美國智庫之一的布魯金斯學會的彼得·W·辛格和“大西洋理事會”未來戰爭項目主任科爾。兩人在小說扉頁上寫道:“靈感來自現實世界的趨勢與技術,但終究是虛構,而不是預測。”他們在一次新書研討會上表示,小說讀起來會比白皮書、軍事報告要生動、好玩,這是“有用的虛構”,是基于現實世界的戰略趨勢與技術發展,因為寫的是沒有發生、但愿永遠不會發生的事——網絡戰。
類似的故事還可從理查德·克拉克《網電空間戰》(Cyber War)中讀到。《網電空間戰》描繪了未來戰爭的形態,線下戰場悉數轉移至網絡空間,因此,通過發動網絡攻擊,不僅可以兵不血刃,而且可以制敵千里之外。有必要披露一下這位理查德·克拉克的身份:美國國際安全專家,反恐專家,歷任里根、老布什、克林頓、小布什的安全顧問,美國總統首位網絡空間安全特別顧問。
確實,有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政府官員意識到網絡安全的嚴峻性。坦率地說,國家間的網絡空間戰并非毫無可能——關鍵是,這種被《經濟學人》雜志稱為繼陸戰、海戰、空戰以及太空站之外的能造成威脅的新軍事行動的“第五種作戰形式”,除了是國際戰略在軍事領域演進的必然結果外,網絡空間作為第五大主權領域空間也獲得了國際上的共識。這意味著,網絡空間安全已事關一國領土主權的安全,其戰略高度和政治意義不言而喻。近些年來,有包括美國、中國、日本、印度、德國在內的40多個國家相繼頒布了網絡空間的國家安全戰略,大力加強網絡安全建設和頂層設計,便是再好不過的例證。
按照彼得·W·辛格的說法,隨著“所有與網絡相關的事物”(all this cyber stuff)的發展,沒有任何問題能像網絡安全問題一樣得到如此之快的重視。當然,也沒有任何問題,像網絡安全那樣,人們至今對此知之甚少。基于這樣的認識與憂慮,就在《幽靈艦隊》出版后幾年,他和布魯金斯學會的同事艾倫·弗里德曼就合作寫出了《網絡安全:輸不起的互聯網戰爭》(Cybersecurity and Cyberwar:What Everyone Needs to Know)。
根據辛格介紹,《網絡安全:輸不起的互聯網戰爭》旨在讓更多人知道網絡安全事關什么,網絡戰爭又意味著什么。所以,他在執筆時把本書定位成一本科普指南而非專家讀物。“大家并不需要知道震網病毒軟件編程的秘密或互聯網服務提供商保險制度的法律動態”,“但由于大家都更多地參與并依賴于網絡安全,我們都需要有一定的基本認識。對網絡安全的無知不是好事情。網絡問題差不多影響到了每個人:政治家角力從網絡犯罪到網絡自由的一切……從我們作為網絡和現實世界的公民的權利和責任,到如何保護自己和家庭免受新類型的危險,都是我們面臨的新問題。”
為了讓閱讀變得直白、有趣,辛格采用FAQ格式(Frequently Asked Questions,意指“常見問題與解答”)的寫作手法,把網絡安全與戰爭領域的一些問題糅合在一起解釋和擴展。單從成書體例來看,這真像極了一本維基百科或知乎的專題結集。當然,不管辛格對此題給予了多少解讀,很多問題依然存在,網絡安全的未來仍留待有識之士去攻克。
回顧互聯網的發展史,多少有點諷刺意味。互聯網一度是美蘇冷戰的產物。如今,走了半個世紀,又走到了防御外侵、對戰思維的時刻。這就好比人們提及互聯網精神言必稱開放、自由,但互聯網自誕生時起,代表它的卻是另一組詞:核彈、戰爭。
其實,自互聯網問世以來,科學家、工程師們已投入了無數的精力來確保網絡安全,但互聯網帶來的威脅反而愈來愈大。曾經的黑客還只是攻擊個人電腦盜取些信息,而今日的網絡攻擊已大幅度擴散到現實生活中的各個領域,比如銀行、零售業、政府機構甚至好萊塢電影公司。專家們現在更擔心的是,未來的網絡攻擊可能還會蔓延到大壩、電力系統甚至機場等重要公共系統。這些都是遠非當初互聯網發明者們所能想象的,不要說幾十年前的科學家,幾十年前的科幻小說家都很難預測互聯網會如此之快成為世界運行的核心!
就事論事,并非早期科學家對人性過于樂觀,他們的疏忽在于沒能預料到一套供幾十個研究人員訪問的系統,最終演變成一個30億用戶的全球社區。要知道,在上世紀60年代,30億已是全球人口的總量了。
所以,就算科學家們在當時考慮了安全隱患,主要針對的也是防止潛在入侵者或軍事威脅,他們怎么也不會預料到有一天用戶之間會利用網絡來互相攻擊。如果我們把今天都還不知道怎么解決的問題,歸咎于幾十年前發明者沒能妥善解決,這種想法豈非太苛責?
歷史當然無法從頭來過,即便回到過去,憂患也無法消弭。但辛格這本關于網絡安全的著述,無疑能給后來人以警示:我們曾在計劃外創造了這一人類科技文明史上偉大的產物。因而現在的問題,不是互聯網必須從我們這里學到些什么東西,而是我們應當從互聯網那里預防和警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