鏟除毒瘤
徐駿作（新華社發）
蔣躍新作（新華社發）
制圖：潘旭濤
“對方能夠準確地說出我們家的戶型、樓號，甚至是買房款。我也就沒怎么懷疑。”QQ那頭，河南師范大學大一新生段袁媛，向我們這樣描述她一次慘痛的上當經歷。
那是8月19日下午，將近5點時分，段袁媛的媽媽接到一個自稱是房管局的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稱她們多年前購買的房子可以退稅。母女倆信以為真。不久，對方又打來電話稱賬戶被凍結，需要她們將銀行卡上的錢打到一個賬戶上進行激活，這樣才能收到退稅。當她按照對方教的步驟將5000元打過去后，對方手機再也無法接通，她們才發現自己上了當。
據統計，近年來我國每年通訊信息詐騙發案以20%-30%的速度增長，2013年，我國通訊信息詐騙犯罪活動案發超過30萬起。近3年來，每年因通訊信息詐騙導致群眾損失達100余億元，平均單筆金額超過5萬元。
聽過那個網友的段子嗎？“自本人擁有手機以來，由于有存短信的習慣，得出以下不完全統計：累計中獎63次，獎金共計1260萬元（人民幣），另有蘋果手機39部、轎車17輛，收到法院傳票38張，被大學錄取27次；此外，女兒被拐賣3次，兒子嫖娼被張警官抓住4次，朋友總是醉駕，老王出差總是沒帶錢……”
插科打諢的背后，折射出的是層出不窮的詐騙手段：從最初的“猜猜我是誰”、“短信中大獎”，到后來的退稅、異地消費，甚至冒充民警、熟人等，令人防不勝防。雖然各地警方對類似詐騙行為屢屢打擊，但卻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詐騙分子不僅利用‘偽基站’等技術手段幫助詐騙，還開始利用熱門社會事件、電視節目對消費者進行詐騙。電話詐騙越來越多樣化、科技化、智能化。”湖南大學信息科學與工程學院高級工程師江海接受本報采訪時說道。
實名不實導致虛假泛濫
段袁媛的經歷不是孤例，相似的事情也發生在了馮杰身上。
今年暑假，在長沙讀書的大四學生馮杰來到外地實習。一天早晨，他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這里是長沙市公安局，由于你的身份證被冒用并辦理了信用卡，透支金額巨大，請你立刻將銀行存款轉到長沙市最高檢察院的工作賬戶進行比對……”在媒體實習的馮杰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詐騙電話，還沒等電話那一頭說完，便“啪”地一下掛斷了。
開始他并沒有在意，直到想起自己曾遺失過身份證時才有所顧忌。于是他馬上打開手機查看早上那個號碼，屏幕上顯示著0731-110。他通過查詢得知，這個號碼確實是長沙市公安局的報警電話。馮杰很緊張地回撥了0731-110，在向工作人員說明情況后，工作人員馬上告訴他這是詐騙電話，110沒有外撥的功能，因此不會主動給群眾打電話。“聽到公安局這樣說，我的心才放下來，以后接到虛假電話就不應該理會。”險些被騙的馮杰松了一口氣。
為什么會產生這個虛假號碼呢？筆者通過詢問中國聯通公司的客服人員了解到，詐騙分子憑借“偽基站”等高科技儀器，使原本的號碼變成了他們想要的號碼。
從2013年9月1日起，全國各地的手機用戶在辦理手機卡時必須提供真實的身份證明，嚴格實行“先登記，后服務；不登記，不開通服務”。
江海指出，電話實名制有助于讓違法者暴露于公眾與監管部門的視線之內，但能否凈化通信市場，根治電話騷擾，同時兼顧保護個人隱私安全，仍需要時間來檢驗。
江海還介紹說，手機號碼除了由運營商門店銷售外，還有一部分是以打包的形式交由代理商出售，比如私人店面、街邊攤販甚至淘寶網店，通過這些渠道購買手機卡時，有的時候消費者可能不需要提供真實身份信息。
筆者隨機在淘寶上搜索了一家手機卡專營店，在詢問買卡是否需要提供真實身份時，店家的回答是，大多數卡都不用提供真實身份信息。店家解釋說，這些卡都是通過技術手段統一過戶，已經有了它自己的“名字”。
江海表示，這無疑是電話實名制下的漏洞，有關部門在加強手機號碼的源頭管理的同時，還要進一步規范和監管代理商等非營業廳渠道的售卡行為，防止虛假號碼的產生，為廣大用戶營造一個安全真實的用戶環境。
手機軟件要用更要管理好
如果說，手機號碼是實施電話詐騙的直接源頭，那么手機就是發生電話詐騙的一個重要的設備條件。隨著手機不斷的更新換代，功能強大的智能機早已普及。如今，手機不單單是通訊工具，而且是集娛樂、購物、學習等于一體的移動終端，手機用戶的隱私安全顯得尤為重要。因此，安全類軟件近年來開始興起，如騰訊手機管家、360手機衛士、百度手機衛士、91手機助手等正為搶奪用戶資源而展開激烈的競爭。
針對用戶日益警覺的電話詐騙問題，各大手機軟件都在推出自己的相關服務，360手機衛士推出手機電信“詐騙先賠”服務，用戶如果遭遇電話詐騙，最高可得到72000元的現金賠償；軟件搜狗號碼通推出了“先行賠付”功能，如遭遇電話詐騙，經申訴審核通過后，即可獲得5288元賠償……
這類的先賠服務，一定程度上補償了用戶的損失，但是手機軟件還是會帶來一定的風險。筆者通過調查發現，很多軟件都會讀取用戶的通訊錄、地理位置、照片等個人信息。
“一個小說閱讀軟件，竟然要求讀取用戶位置，一款圖片美化軟件，還要求獲取通話記錄。名目繁多的軟件應用讓我們在盡享樂趣的同時，可能不知不覺間就暴露了自己的信息甚至手機使用習慣。”大三學生朱麗莎的手機里裝了很多軟件，但她又很擔心自己的隱私會被它們竊取，“地圖、天氣、團購，這些要求定位都還可以理解，可是斗地主、美圖秀秀，你要我的位置干嗎？”
從事軟件數據安全工作的程序員羅浩對筆者分析說，用戶的個人信息對軟件開發方來說其實是一種資源，但他們利用這些資源的目的各有不同。某些應用獲取個人信息是為了幫助開發者改善產品，為用戶提供更好的服務，通過獲取位置，能精準地推送信息；還有一些則是用于商業用途，這些信息可能有未經用戶同意就泄露出去的風險。
“用戶的個人信息在軟件公司的手上是可以賣錢的，需要用戶資料的人都有可能買走用戶的信息，這在業界很常見，而且很多都是暗箱操作。”羅浩透露。
中國政法大學系統法學疑難案件研究中心教授毛延亮對本報指出，目前我國手機安全領域的相關法律幾乎是空白的。而實際上，手機已成為實體世界和數字世界連接的門戶，對個人的影響實在太大了，但近年來由于隱私泄露而造成的電話詐騙屢見不鮮，國家要加強和完善這方面的法制法規。對于有多少軟件在不正當獲取用戶個人信息，目前沒有任何一個機構給出準確數字，這也反映出監管缺位和審核空白。
詐騙亂象多原因所致
電話詐騙現象產生的原因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各種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在好逸惡勞、金錢至上等錯誤觀念潛移默化地影響之下，個別人的價值觀發生了扭曲。同時，由于受教育程度有限，法制觀念淡薄和人性物欲等因素的綜合影響，個別人最終走上了詐騙犯罪的道路。
“問題都有兩面性，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一個詐騙案的發生，除了詐騙者，還要有被詐騙人的‘配合’才行。在電話詐騙中，不法分子往往利用被害人的貪圖便利、盲目輕信等人性弱點以及缺乏防范意識而得逞。”國家行政學院社會和文化教研部主任龔維斌對本報分析說。
毛延亮也指出：“當然，這和普通大眾與金融機構、國家機關之間信息不暢，民眾對國家機關工作程序不熟悉有很大關系。如果相關部門能加大防范宣傳力度，實現網絡監管、通信、金融等相關機構的統一聯合行動，那么相信電話詐騙案件能夠得到有效的遏制。”
另外，相關制度上的不完善也是造成電話詐騙高發的重要原因，這也暴露出手機實名制、銀行卡監管、公民信息的隱私保護等社會管理問題。比如，如果手機實名制能得到嚴格執行，犯罪分子將很難通過以不實身份信息辦理的手機卡來從事犯罪活動；如果網絡監管能得到進一步加強，那么以一部手機、一臺“偽基站”就能實施的詐騙將更難上演。
對于銀行賬戶的監管，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院長薛瀾教授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認為，個人銀行賬戶是詐騙資金的落腳點，也是“洗錢”的主要途徑，銀行方面應該做好客戶身份識別、身份資料及交易記錄保存、賬戶可疑交易分析、反洗錢宣傳等工作，以有效保護銀行與客戶利益，并可在被害人劃轉被騙資金的關鍵時刻提出警示，對防范此類案件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中國建設銀行岳陽南環路支行大堂經理張君麗也對本報說出了自己的心得：為了防止一些人用撿來甚至偽造的身份證辦理相關業務，銀行在為用戶辦理銀行卡業務時要認真核對辦卡人的身份信息，才能在源頭上斬斷騙子的詐騙。
嚴打詐騙多管齊下
“我說的話都是事先打好草稿的，背得滾瓜爛熟，按照通訊錄上的名單一個個打，如果接電話的人不信，就接著打下一個，一個上午就可以打幾十個，多的上百個。”在審訊室里，禹某供認不諱。在江西警方破獲的一起詐騙案中，犯罪嫌疑人禹某利用從網上購得的一本“校友錄”，對其中登記的企事業單位負責人進行電話恐嚇，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騙得錢財30萬元。
為此，筆者咨詢了110報警電話里的工作人員得知，在接到電話或短信中涉及“銀行卡透支”、“購車退稅”、“安全賬戶”、“個人信息”、“及時匯款”等電話詐騙的關鍵詞時，要保持高度警惕，及時聯系相關部門和親朋好友核實真偽。
張家界市公安局民警余鵬超也告訴筆者，人們在平時的工作、生活中，要增強個人信息保護意識，防止姓名、身份證號、電話號碼、銀行卡號等相關信息的泄露。
在電話詐騙橫行之時，公安部門也在嚴力打擊犯罪分子。
今年1月至7月，在廣州天河警方與全區83個銀行網點建立的警銀聯動機制下，成功攔截100次涉電話詐騙轉賬，為群眾挽回經濟損失近700萬元；從7月9日起，佛山禪城警方成立了“電信網絡詐騙預防中心”，24小時為群眾服務，與電信運營商、銀行合作，開展詐騙電話攔截和提醒工作，兩個月來，共警示并阻止103名群眾被騙，挽回群眾損失280余萬元；為讓更多群眾親耳聽到騙子的聲音，湖北省公安廳近期還開始面向群眾征集“詐騙錄音”，希望公眾盡快將錄音發到指定的郵箱，征集令一發，立即得到公眾回應。
今年以來，中央網信辦、公安部等9部門在全國范圍內對“偽基站”犯罪展開嚴打，截至4月24日共依法搗毀“偽基站”設備生產窩點32個，繳獲“偽基站”設備2800余套，破獲詐騙、非法經營等各類刑事案件3767起，抓獲主要犯罪嫌疑人1783人。
銀行方面也不斷加強監管：今年以來，上海銀監局與公安部門積極協作，已成功防阻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共345起，挽回群眾資金損失2451.1萬元。
專家指出，各行業不能將打擊電信詐騙視為警方一家的事務，電信詐騙涉及立法機關、公檢法、工商、銀監會、銀行、通信監管部門和電信運營商等，只有多方聯動、合力阻擊才能把電話詐騙亂象打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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