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東,雅虎是一只咆哮于互聯網山林的猛虎,三十年河西,雅虎墮落成一只被掏空核心業務的“蹩腳貓”。
6月13日,美國大型通信企業威瑞森通信完成了對雅虎核心業務的收購,剝離核心業務后的雅虎更名為Altaba,將成為管理中國阿里巴巴和日本雅虎股份等的投資公司。
雅虎在互聯網編年史上有著特定的地位,曾是互聯網企業的先驅,是全球第一家門戶網站,在上個世紀90年代后半期的互聯網黎明期屬于代表性存在,是它制定了全球互聯網行業“開放、免費和盈利”的游戲規則。23年前,在美國斯坦福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楊致遠(Jerry Yang)與他的同班同學大衛·費羅(David Filo)創立了雅虎公司。由一個導航網站起家,一步步拓展了搜索、郵箱、購物和新聞內容等業務,靠收取廣告費的商業模式,開創了信息服務免費的時代,成為后來者谷歌、百度、臉譜等互聯網公司模仿的對象。而作為行業先鋒的雅虎公司,其市值一度高達1250億美元。遺憾的是,在其創業23年后的今天,肢解和拋售,成了雅虎被業界所關注的兩個關鍵詞,事實上雅虎已步入歷史的塵埃。
雅虎在引領了以門戶為特征的互聯網1.0時代后,鮮有作為,在以搜索為特征的互聯網2.0時代和以社交為特征的互聯網3.0時代,雅虎步履維艱,被遠遠甩到了后面,在以移動平臺為特征的互聯網4.0時代,雅虎更是碌碌無為,未能及時跟上從電腦向智能手機等移動終端轉移的大潮,以至于日趨被邊緣化。
雅虎是一個老牌互聯網企業,起了個大早,卻趕了晚集。這主要是因為頻繁換帥,戰略定位飄忽不定,公司目標方向模糊,就像虎落平陽,失去路標。
我們截取2007年6月到2012年5月這個時間段,5年時間,特里·塞梅爾、楊致遠、卡羅爾·巴茨、斯科特·湯普森前仆后繼,一個個CEO像走馬燈似的換來換去。
在雅虎首任CEO庫格爾2001年年初結束任期時,職業經理人對公司戰略定位即身份認同這一問題就已顯露出來。彼時雅虎的戰略定位似乎是在搜索引擎上,但全球互聯網泡沫破裂導致雅虎的創收計劃陷入困境。庫格爾辭職后,股東們急需公司盈利,饑不擇食,于是迫不及待地從電影行業招來了塞梅爾。他將主要精力放在娛樂領域,試圖將雅虎改造成娛樂網站,但嘗試多年未果,只得帶著遺憾離開雅虎。
危難時刻,雅虎聯合創始人楊致遠親自披掛上陣,但楊致遠既不是技術專家,也不擅長管理,他的強項在于媒體造勢,因此雅虎當初的面孔有點像平面傳媒的網絡延伸。楊致遠終究沒有回天之力,反而在他任上時,搜索后起之秀、相對于老資格的搜索引擎雅虎來說只是后生的谷歌卻開疆拓土,高歌猛進,蠶食了雅虎的大片市場。而與微軟合作的猶疑,又讓雅虎錯失了重新崛起的良機,最終為楊致遠復出后悲哀的結局作了鋪墊。
到了巴茨時代,豪言壯語更救不了雅虎。巴茨有信心,也有魄力,卻沒有戰略眼光。巴茨在任期間,雅虎沒有開發出有價值的新產品,沒有增加用戶群體,沒有建立更好的業界合作關系,沒有帶動業績恢復增長,因此,更不會得到股東的認同。對巴茨的辭退,業界并不感到絲毫意外。
巴茨把一個頹廢中的雅虎留給了湯普森,湯普森2012年1月走馬上任,雅虎方面當時對湯普森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夠帶領雅虎公司開創出一片新天地。
湯普森上任以后,雅虎公司著手進行重組計劃,當年4月經過裁員,并提出了關注電子商務和消費者體驗、吸引廣告商的未來發展目標。在湯普森因為“學歷門”中槍之后,公司的重組計劃不得不擱置一段時間,尋找新一任首席執行官成為最主要的工作。而新一任CEO很可能實施新的重組計劃,這給雅虎這艘航船未來的行程帶來更大的不確定性。
以上的每位CEO都反映出職業經理人在對雅虎身份認同即戰略定位上的迷茫,一會兒是搜索公司,一會兒是娛樂公司,一會兒是媒體公司,一會兒又是包羅萬象的門戶網站,以至于雅虎沒有核心業務,在IT圈子中越來越被邊緣化。
雅虎在美女CEO瑪麗莎·梅耶爾手中5年間,一開始將雅虎復興計劃定位為“修復”而非全盤性的洗牌重塑。谷歌高管出身的梅耶爾試圖為雅虎注入谷歌風格的活力,但那僅僅是表面上的改變,比如改善了辦公環境,用敏捷的工程師作風來吸引雅虎的新老員工等,但雅虎的主營結構并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也就是說,雅虎的變革是不完整且不成功的。
加上2011年~2012年雅虎動蕩時期的兩任臨時CEO蒂姆·摩斯、羅斯·萊文索恩,23年間,雅虎一共經歷了8任CEO的折騰。雅虎的8任CEO帶來的是管理層的頻繁變動和企業定位的反復調整。在這種動蕩中,企業很難找到適合自己的管理風格,更難形成一套完備的管理機制。
成則為王,敗則為寇。股東們總是把公司的命運寄托在職業經理人特別是CEO身上,他們認為,好的CEO可以成為白衣騎士,將一家財務上瀕于崩潰的企業拯救過來,而反過來,企業若是炒掉所謂差的CEO,就能夠自動起死回生。當一家企業的股票價格上漲時,股東總是給予其CEO過高的榮耀,而當股票下跌時,股東又一股腦兒將責任推到他的頭上,并落井下石炒魷魚。而領導層的不穩定很明顯地反映到了公司發展戰略的不確定上。
被稱為互聯網“活化石”的雅虎就這樣一步步走向衰敗,走向沒落。在仍保留15%阿里巴巴股份等資產的前提下,雅虎更名為Altaba,成為一家資產管理公司,雅虎就此退出了歷史舞臺。
一代天驕就此隕落,留給后來者是嚴厲的警示。互聯網公司是新的生產力的代表,但如果互聯網公司缺失清晰的戰略定位,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沒有一個穩定的領導集團,就會在新技術革命浪潮中被淘汰。
但無論怎么說,雅虎的歷史地位不容抹殺。2016年出版的《浪潮之巔》的作者吳軍博士曾經在書中這樣評價雅虎:一百年后,如果人們只記得兩個對互聯網貢獻最大的人,那么這兩個人很可能是楊致遠和費羅。他們對世界的貢獻遠不止是創建了世界上最大的互聯網門戶網站雅虎公司,更重要的是制定了互聯網這個行業全世界至今遵守的游戲規則——開放、免費和盈利。也許一百年后雅虎公司會不存在,但是人們會把他們和愛迪生、貝爾和福特相提并論。
可吳軍未曾想到,他出此預言一年后雅虎公司就自廢武功、走上絕境,實在令人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