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蘋果以及美國跨國公司在海外避稅已經算不上新聞，但令人震驚的是，美國納稅人反而需要為此買單。據悉，蘋果通過購買政府債券將大部分海外營收轉回國內，不僅不需要交一分稅款，過去五年間還借此獲得了至少6億美元利息收入。
多年來，蘋果公司已然成為美國跨國公司海外避稅的典型機構。盡管此舉非議頗多，人們還是忽略了一個更重要的事實：美國政府付出了超過5億美元幫助蘋果避稅。
蘋果依靠美國紛繁復雜稅法的一些免除條例實現了避稅。據知情人士透露，蘋果將其大部分海外營收以無稅的方式轉回美國境內——部分用于購買政府債券。作為回報，財政部過去五年間至少向蘋果支付了6億美元的利息，實際數額可能比這更大。彭博社從一份監管文件中了解到以上信息。
蘋果不可告人的故事和它應繳的稅金一起從愛爾蘭科克市輾轉至紐約，最后到達內華達州雷諾市。據彭博新聞社采訪的稅務專家表示，逃稅行為并不止蘋果一家。大部分美國跨國企業都會抓住免除條例的機會，盡可能避免或延遲繳納匯回稅，而這些巨頭避稅的方法便是用海外現金購買財政部發行的公債。僅全美前十大的公司就持有超過1000億美元的政府債券。這種做法幫它們避免了數額可能達數十億美元的稅務負擔，然后讓納稅人承擔上億美元的補貼。盡管這些巨頭留給公眾的說辭是“稅率太高導致我們無力將海外收入轉回國內”。
從美國政府的角度來看，“這種感覺就像是你付費借用一臺本就屬于自己的自行車。”陸文·阿維約那(Avi-Yonah)表示。他是來自密歇根法學院的教授，也是公司稅及國際稅領域的專家。“這其實是難以做出的妥協，畢竟你得在資金是離岸的問題上含糊其辭——而這些錢其實就在國內。”
模糊的界限
這種操作方法完全符合法律規定，而且在當今低利率的情形下，它也沒有為蘋果等巨頭帶來巨額收入。如果這些債券被出售，所得的現金依舊會被認為是海外營收，最終也躲不過交稅。更重要的是，它們購買國債獲得的利息收入是需要納稅的，這也為政府貢獻了更多財政支出。
但是除此之外，蘋果購買債券的行為還反映了所謂“外國”和“跨國”資金的區別僅僅存在于會計中。
彭博社就此請求蘋果作出評論，公司發言人喬什·羅森斯托克(Josh Rosenstock)僅表示我們可以查閱證監會的美國年度財報，并未作出進一步闡釋。在最新的證監會文件中，蘋果表示自己上一財年為全球收入交了10.4億美元的稅款。
美國國內收入局拒絕對此做出評論，負責監管這個美國政府稅務機關的財政部也同樣三緘其口。
免稅
美國公司如何處理海外收入不僅困擾立法者多年，也成為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競選總統時的重要議題。作為候選人，特朗普承諾將降低匯回稅率(從35%將至10%)，以促使跨國公司將2.6萬億美元左右的海外收入轉回國內。
目前的免稅條款來自美國稅法第956(c)(2)，于1962年起實施。在過去的二十年里，跨國公司(尤其是科技及醫藥領域)抓住這一條例，猖狂地為巨額海外收入避稅。法案中聲明：只要公司匯回的收入是用于購買公債，或其他美國證券如股票、公司債券，這些收入就不需繳納一分錢稅款。
“榮譽體系”
“這是一套榮譽體系，一套自評體系。”J·理查德·哈維(J. Richard Harvey)表示，他是美國財政部及國內收入局的前高級官員，現在于維拉諾瓦大學(Villanova University.)教授法律。“很多公司，比如蘋果，在鉆法律空子這個問題上很是積極”
我們很難計算清楚，到底有多少納稅人的錢被用于支付這些“免稅收入”在國債避風港里的利息。這些跨國公司從未被要求公開細節。無論如何，根據彭博社對證監會相關材料的研究，我們保守估計，美國十大巨頭在過去五年內憑此獲得了超過14億美元的利息收入。
納稅人為大公司買國債避稅所支付的利息
數據顯示，蘋果在2012年持有的債券數量翻了一倍，達到420億美元，這也為它帶來了該時期最高的利息收入。同一時段內，思科從財政部處得到了約4.3億美元，Alphabet(谷歌的母公司)則獲得了1.6億美元。以上數據中不包含微軟集團、高通以及可口可樂集團，盡管它們同屬美國十大巨頭，但都未公布自己投資資金的具體去向。
不斷增長的利息收入
彭博社觀察的公司還包括強生、甲骨文，以及兩家制藥公司安進(Amgen Inc.)及吉列德科學(Gilead Science Inc.)，它們都拒絕對此事發表評論。
利息收入還在不斷增長，因為這些巨頭將越來越多的海外收入用于債券購買。這十大巨頭控制了20%左右的美企海外資金。彭博社整理的數據顯示，過去五年間，它們投資政府債券的總量從670億增加至1130億。
“因為遵守稅法而指責它們是不應該的——盡管法律本身太過復雜，而且有漏洞。”穆迪投資者服務部門的高級分析師理查德·萊恩(Richard Lane)表示。
“如果這些公司不需要這筆錢留在美國，那它們完全沒有為此支付一筆稅款的動機。”理查德表示。“哪個瘋了的首席財務官——那些沒有辜負對股東信托責任的財務官員，會因不好的理由向企業付錢？如果這其中真有所謂道德評判，我認為(企業)這么做也完全不會不道德。”
大公司購買美國國債數額
無論如何，這一現象還是提起人們對跨國企業如何模糊“離岸資金”和“國內資金”兩個定義的關注。
蘋果的2380億美元現金中有90%是所謂的“海外收入”，至少在會計術語里是這么講的。大部分的資金都屬于這家加州公司的愛爾蘭分公司。但和大部分跨國公司一樣，蘋果的資金還是被存在美國銀行的監管賬戶里，例如摩根大通和道富。提供消息來源的知情者要求我們不點明其身份，因為他們被要求不能對相關事件作出評論。
蘋果經常通過華爾街的交易機構和基金經理(如黑石、太平洋)來購買債券、或進入二級市場——不過是以其愛爾蘭分公司的名義——交易的地點則是內華達州雷諾市一幢毫不起眼的三層建筑。需要注意的是，內華達州不征收公司稅。蘋果內部的投資公司——布萊布恩資本(Braeburn Capital)就位于其中。布萊布恩資本于2005年建立，主要負責蘋果現金及短期投資的管理。
避稅天堂
靠愛爾蘭避稅的公司不止蘋果一家，美國十大巨頭中有九家都于此設立了分公司。
多年來，愛爾蘭不嚴謹的稅法體系已成為跨國企業的庇護之所。據稅務專家介紹，跨國企業往往采取十分激進的會計方式，將自己的大部分營收都轉移至愛爾蘭分公司名下，以減少美國國內的稅務負擔。
通過一個遭致嚴格審查的例子我們發現，跨國公司會以“核心科技的專利由愛爾蘭分公司持有”為由，聲稱其大部分收入為“離岸”所得——盡管這些專利最初是在美國國內誕生的。
蘋果在這件事上做得更絕。根據2013年美國參議院常務調查委員會的報告，蘋果徹底地利用了美、愛兩國的法律漏洞，使自己不需付出一分稅款。
蘋果與歐盟早已陷入僵局。監管機關表示，蘋果需要在八月內付清145億美元的稅款，并指出蘋果在2014年憑借愛爾蘭的優惠條款，實際支付稅率僅為0.005%。上周，蘋果回應歐盟的此番決定“充滿了漏洞”。
根本分歧
十一月，愛爾蘭針對歐盟的裁決提出上訴，并反復重申自己“完全不同意”歐盟的分析。
“他們不想交稅，但他們卻在利用美國財政系統的法規、保障體系、生產力等等來占便宜。”主導參議院調查的前首席顧問埃利斯·賓(Elise Bean)評論道。“他們在用這些錢購買美國公債，真是諷刺。”
蘋果利用愛爾蘭分公司將營收轉回國的行為解釋了近來債券市場的迷思：愛爾蘭——一個人口還不到500萬的國家——是如何實現“持有2710億元美國政府債券，并成為繼中國、日本之后的美國第三大債主”的。以上數據來源為美國財政部。
無論如何，共和黨及民主黨在蘋果逃稅的問題上難得達成了一致。在總統競選期間，特朗普及希拉里·克林頓都提議對企業海外收入稅進行一次性豁免(所謂的“免匯回稅節”)，以幫助資金回流、支持基礎建設。
“真的很愚蠢”
“無論如何，所謂一次性豁免無法填補匯回稅系統的漏洞，這就像創可貼一樣，開始讓你感覺很好，日后只會讓傷口變得更糟。”H·大衛·羅森布魯姆(H. David Rosenbloom)表示，他是卡普林&德萊斯戴爾(Caplin &Drysdale)的律師，同時也是紐約大學法學院國際稅領域的導師。
羅森布魯姆提到了2004年、小布什總統任期內的一次稅務豁免。該豁免失效后，企業反而在國外積累了更多利潤。盡管當時大部分的匯回稅金是用于股東分紅和高管獎金——這與最初公司承諾的“用于推動投資就業”大相徑庭。
“上次的稅務豁免就是在鼓勵更多的公司把錢存在海外，然后等待下一次大赦，這實在是太愚蠢了。”羅森布魯姆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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