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的成功秘笈是什么?七十古來稀的任正非依然“寶刀未老”活躍一線,他的為人處世之道是什么?狼性十足“武功高強”的華為是否還會“陰柔綿骨掌”?任正非的這一招著實厲害:它非黑,非白,而是中庸之道!秦朔朋友圈,見招拆招看任正非如何帶著華為游走于“灰度”之道,稱霸武林,笑傲江湖。
說到任正非,大家肯定都覺得他是華為“以奮斗為本價值觀”的一個最好體現,可能華為就是靠這么一種奮斗精神鑄就了他的成功。但是僅靠奮斗精神可能是不夠的,我覺得他在很多方面不一定是黑,不一定是白,恰恰可能是他自己所說的一種叫做灰度。他很多選擇恰恰是中庸之道,按照吳敬璉的一個提問:華為為什么成功?任正非后來想了半天說了四個字叫“實事求是”——就是不一定有特別的一套模式、規范、教條,都是因時因地、隨時隨地做出最靈活的反應,可能就是最好的一個結果。所以他最近說的特別多的是:妥協、灰度與開放。
與政府關系親疏有度
舉幾個例子,我在研究華為的時候注意到,華為早期作為一個民營企業,要想得到政府的關懷,得到大家的支持,那就非常強調自己的國家民族層面的意義。1999年,在華為在GSM產品鑒定會上,任正非講的第一句話是,“我深深感到我們今天通過的不是GSM產品的鑒定,而是國家民族的希望,我們必須在政府的領導下,努力為自己的祖國爭光。”
然后他肯定了很多同行,因為那些同行都是國企,他希望把同行的業績都肯定起來,然后說:“我相信華為的GSM投入生產后,會成為他們的同盟軍。”幾乎每一句話都關乎黨和國家。但是我們注意到,當華為發展得越來越大,特別是走向國際化以后,進入像美國這樣的市場,大家都在猜測華為有政府背景、有軍方背景、有政府扶持的時候,華為在這個時候則更多地強調自己是一個民營企業,是一個不折不扣地由整個公司員工來持有公司股份的一個民營企業。他對于跟政府之間的關系有意識地在淡化,因為華為要全球化了。試想,華為用1999年的講法到全球去開拓市場,可行嗎?不可行。在國外,很多電信公司都是私有企業。在任正非的表態上,不同的時間節點都會發生一些變化。
看任正非如何西為中用?
華為作為總部在中國的一個未來的全球企業,如何處理中西關系?其實任正非是一個非常有本土情懷、有中國管理智慧的企業家。他也非常注重要向西方學習經驗,所以他經常請國外各種各樣的咨詢公司,從人力資源、財務、營銷等方方面面都請了國外大量的公司來幫助他。而且在幫助的過程中,也并不強調本土性。他強調什么呢?叫做“削足適履”,先固化再慢慢優化,先僵化再優化、再固化。他說:“我們華為人都是穿草鞋打仗的,現在要穿西方管理的皮鞋了,皮鞋可能有點小,我們腳趾頭放不進去怎么辦?把腳指頭給砍了,流血也不要怕。”
在需要用西方管理技術的時候,他是堅定不移地要用,并且花了很多代價,前前后后用了幾十億美金引進很多國外先進的流程管理、管理平臺,顯示出他越來越強的后續競爭力。他處理“土跟洋”、“中與西”的關系的時候,也經常都是“為我所用”即可,而不是置于一端的。
“適度”股權機制激勵員工
另外,特別有意思的是華為的股權激勵問題。一方面,任正非非常注重員工的激勵和分享。在公司里,他本人只有1.4%的股權,剩下的98.6%是華為員工持股會持有的。華為發展到今天有17萬人,大概有超過10萬人都有公司的股權。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很多華為人都說,我們是高工資,但是我們每年的分紅,有的時候比工資還高。任正非此舉,給大家非常大的激勵,換言之給了大家“小富快跑”的機會。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講,任正非也非常擔心,萬一大家過度在乎物質激勵,可能會出新的問題。所以,任正非的華為員工持股計劃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期權計劃。為什么呢?如果員工要離開公司的時候,要把股權凈資產要賣給公司。而且,有些員工表現不好,可能會調校相應的股份比例。隨著新員工的加入,包括一些外籍員工的加入,還會增發,它是一個動態的系統。
任正非一直強調,華為短期之內不上市,甚至說五到十年之內都不上市。為什么不上市呢?因為他研究了很多公司發現,一旦上市,員工突然有了很多財富之后,就會想要離開公司,要么自己創業,要么就不太想奮斗了。所以他有句口頭禪就叫做“小富快跑,暴富跌倒。”又要激勵員工,同時又不能過度地激勵員工,導致激勵過剩。所以在這方面,他也很講究辯證法。
任正非“99%+1%”的創新理念?
任正非強調“灰度”,強調中庸,強調妥協是創新。有共識的是,華為是中國最具創新性的公司,看華為的一些數據也表明華為非常注重創新的。華為17萬的員工,做研發的有多少呢?有45%的人。
華為將一年營業收入的10%都投入研發,華為今天在170個國際的標準組織里都是成員,它參與這些標準的制定,目前已經獲得的授權有38825個。華為每年的業績考核里面,把“新產品占整個銷售額的比重”做為一個重要的考核指標。
可是在另外一方面,在最早期的時候,任正非說的是,不要盲目創新,要小建議大獎勵,研發就是照抄,抄的同時改進一點點就行了,99%是別人的,只有一點是創新就可以了。這是什么意思?就是說可積累的知識、站在前人肩膀上的經驗,才是真正有價值的。如果全部都推倒,自己全部搞創新,那么浪費很大,而且你可能很難取得成績。當然這個話可能是他早期講的,現在看可能太夸張,現在他的說法是什么呢?2007年,他的一個講話中說道:我們也不全靠自主研發,因為等自主研發出來了,市場機會早就沒了,或者對手已經在市場建構了競爭優勢。現在應該是70%來自于成熟技術,或者可以直接在市場上購買,再搞新開發30%。他是一個非常精明的實用主義者和現實主義者。他認為,華為是一個商業組織,在商要言商。華為不要求自己擁有院士,不要求去研究“蜘蛛的腿上有沒有毛”這樣的問題,而主要是要在市場上獲得成功,才能證明你是真正的創新。華為的創新跟我們大家過去想象的就已經不一樣了。
華為與思科既競爭又求和
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可能大家覺得華為是民族工業的一面旗幟,美國人不讓它進去,采取各種各樣的方法。所以很多人就說,那么我們也要限制思科,很多人提到思科,就非常地痛恨。事實上思科跟華為打了一年半的官司,但是最近怎么樣呢?和解了。和解了以后,相互甚至可以交叉授權,互相使用一些專利。華為跟很多全球的電信運營商,包括像高通這樣的無線方面很強的專利擁有者都有很多的合作。
任正非這些年有個非常強的觀點,就是,我們不能做黑寡婦。什么叫黑寡婦呢?就是拉丁美洲有一種毒蜘蛛,這個毒蜘蛛,母蜘蛛跟公蜘蛛交配以后,它就把公蜘蛛給吃了,為什么要吃了呢?因為它交配以后要生幼蜘蛛,要供給營養,所以它寧可把自己的公蜘蛛都給吃掉。所以任正非說,我們絕對不能做黑寡婦。
今天的華為,面對全球競爭,也不再像當初那樣用價格競爭了。今天的華為在很多時候的報價都不是相對最低的,甚至有時還是比較高的。這說明什么呢?說明華為慢慢在這個生態布局里趨于領導地位,它求和,和諧的“和”,已經在追求和諧的商道。
訓練員工恩威并施
我們現在講到“帶兵不慈”這是不行的,帶兵一定要恩慈,要對員工好。同時另外一方面又強調,對于員工要有威懾力,要讓員工有很好的向心力、凝聚力去打仗。這方面我覺得任正非也是特別有意思。他有軍隊出身,行武出身十年的背景,所以他雷厲風行。對于很多地員工不良的一些情況,他“殺伐”絕對非常厲害。
有一位華為員工曾經跟我說,他們當時在中央研究部做研發,任正非那時還是總裁,號召全體員工學文化。結果中央研究部來的人不太多,任正非一怒之下說,全體中央研究部的人半年不漲工資,結果果真半年都不漲。任正非稱自己“從賢不從眾”,他認為自己是代表正確的,絕對不講民主的,那就是“殺伐決斷我說了算”。
但是另外一方面,任正非寫的很多文章表明,他又是一個非常有菩薩心腸、很柔軟的人。我也聽華為的人跟我講過,說任正非打扮的就像是一個老工人,襯衫袖子永遠是挽到胳膊一半,系一個領帶也往往系不正,照片上看到西裝也是皺巴巴的,可是對員工很好。華為員工的待遇,華為的食堂,各方面待遇都非常非常好。
又一次,幾個華為“科級干部”在公司坐電梯的時候講,“我們這個研發基地里連個財務系統都沒有,要報個賬都要跑到總部那里反反復復,在基地跟總部之間穿梭來回,大家抱怨。”結果電梯走到七層,跟他們一起乘電梯的有一個像老工人打扮的人就走了,因為七層剛好是總裁室,其實那個人是任正非。結果不到一個禮拜,研發基地這里就建了財務的系統。所以你看任正非在這方面來講,他也是又有威的一面,又有慈的一面。
任正非的中庸之道
可能很多人覺得任正非就是一個奮斗精神的實踐者,永遠都在奮斗,好像就是一個單向路、不屈不撓一直在往前走的人。但事實上,我通過對任正非更多地了解以后,發現他也是一個矛盾的混合體,他的思維經常往東又往西,又往南又往北,所以他有的時候可能是在這種混合的灰色地帶里面,找到了一個最佳處理問題的一個方法。在某種意義上,他這就是實事求是和不走教條主義的道路。
我們看到任正非的身上有太多不同向度的這種觀點、立場、風格,卻恰恰很完整地統一在他的身上。我相信這樣的一種統一、這樣的一種消化,需要有巨大的包容心來包容來支持,我相信這個過程也會是非常非常痛苦的。
任正非說他長期有焦慮癥,而且也患過嚴重的抑郁癥,我相信可能就是他要處理如此之多的矛盾,如此之多的方向,但最后他消化了,所以他成為能夠最后成就“開放、灰度和妥協、中庸”的管理哲學,且非常值得我們更多地理解和挖掘的。
灰度給了我更大的心胸,我用它來包容萬里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