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以來,我國大陸在一些高附加值的芯片領域幾乎全部依賴進口,2015年內資和外資企業共計消費1450億美元的各類芯片,但中國大陸芯片行業的供給率僅在10%左右徘徊。究其原因還是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缺乏關鍵技術人才和領軍企業,致使設計能力較為薄弱,多為替國外廠商代工生產,進出口仍以“外商投資+加工貿易”的模式為主,大量產品需要出口到海外進行再設計和加工,產品附加值較低,企業利潤空間狹窄。隨著全球集成電路產業發展進入成熟期,在《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的推動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必將獲得前所未有的發展。然而,大陸集成電路企業光靠自身的有機成長是遠遠不夠的,還需加大對外合作,通過收購兼并方式,破除知識產權封鎖,規避國際巨頭的“專利圍剿”,實現產業的跨越發展。在這場彎道或變道超車的浪潮中,海峽兩岸集成電路產業的合作發展將成新常態。
集成電路產業起飛條件逐步具備
從我國發展情形來看,加快發展集成電路產業,對加快我國工業轉型升級和“互聯網+”變革,實現《中國制造2025》的戰略目標,具有重要的技術和產業支撐。因而中國大陸致力于加快發展集成電路產業,并將此上升為國家發展戰略與國策。2014年出臺了將發展目標設定在2030年的《國家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推進綱要》(簡稱《推進綱要》);此后成立的“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募集資金超過1300億元,成功燃起了社會資本投入半導體產業的熱情。在《推進綱要》和以“大基金”、“重大科技專項”為代表的產業投資扶持資金強力推動下,政策細則逐步出臺,產業發展環境逐步完善,進一步推動了我國集成電路產業發展,并使我國在全球半導體產業的地位得到迅速提升。
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起飛的條件也在逐漸具備。產業水平正在提升,科研人才和管理人才逐漸成熟,本土企業實力不斷提高,開始有能力參與國際半導體產業分工和市場競爭。由此,2015年我國政府又進一步提出了新的目標:要在10年之內,把集成電路芯片自制率提升到70%。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的發展思路正在轉向擴大境外合作、以資本運作和對外并購整合國際資源為重要途徑。
主體市場和內生增長動力已形成
從世界格局演變來看,全球集成電路產業已進入重大調整變革期,全球集成電路產業尤其是制造業呈現出從發達地區向發展中國家和地區轉移的趨勢。從世界集成電路產業版圖演進的趨勢來看,市場在向我國大陸集中,產業的未來也必將向我國大陸集中,為我國集成電路產業實現趕超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遇。
我國大陸集成電路產品內生增長動力已逐步形成。作為國際成熟產業,我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年均增長率遠高于傳統行業乃至全球同業,已成為全球半導體產業發展最快的地區之一。近年來,快速發展的世界及中國電子信息市場正從消費類電子、通信、計算機等傳統市場向智能電子(手機、平板、電視、家居、醫療電子、汽車電子、多媒體游戲等)整機市場發展,尤其以物聯網、汽車電子、生物醫療等為代表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在我國大陸興起。
迅速增長的中國大陸市場將帶動全球產業發展,“中國效應”引領集成電路產業。我國大陸是全球最大的集成電路消費市場,每年進口超過2000億美元。消費市場與供給基地長期分割的事實不符合市場發展的規律。因而充分發揮我國作為全球規模最大、增長最快的市場優勢,以應用為牽頭,破除知識產權封鎖,加大對外合作,規避國際巨頭的“專利圍剿”,盡快實現彎道或變道超車已成必然。
海峽兩岸集成電路合作將成新常態
半導體在歐美國家已經是成熟產業,美國擁有全球最優秀的人才,是全球半導體先進技術、前導技術的研發中心,還是全球半導體優秀企業的總部最集中地。如果中美能夠深入合作,借助各自的優勢,使國際半導體產業生態更加繁榮和更具可持續性,我國集成電路產業也將得到飛速發展。
但實際情況是,美國政府的擔憂和阻撓行動使得中美合作之路困難重重,試圖通過并購獲得歐美半導體制造技術的途徑十分渺茫。已有案例是,美國官員阻止了中國投資者高達29億美元收購電子公司飛利浦一個部門控股股份的提議,主要原因是美方對中國芯片雄心的擔憂。紫光股份與西部數據的《股份認購協議》因未能獲得美國外資投資委員會的審查而終止程序。最新的案例是,美國仙童半導體公司拒絕了中國華潤集團旗下華潤微電子有限公司和清芯華創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聯合提出的收購要約,盡管中方提出的收購價格遠高于對手出價。仙童半導體給出的理由是,擔心美國監管機構可能以擔憂國家安全為由拒絕批準交易。種種跡象和已有案例表明,盡管集成電路產業的未來必將向我國大陸集中的趨勢不可擋,但由于美方的擔憂,中美產業界的合作將明顯受到限制。
而與此相比,中國臺灣集成電路產業經過40多年的發展,不管是集成電路產品的設計和制造,還是集成電路產業鏈的建設都已形成較為完整的體系,尤其在集成電路制造服務領域,中國臺灣地區處于全球領先地位。隨著全球集成電路產業向中國大陸地區轉移的熱潮不減,以及中國大陸強調信息化與工業化相融合,為海峽兩岸集成電路企業加深合作創造了新的機遇。
一是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發展環境逐步完善,又有龐大的消費市場。如華為、中興、海爾、TCL這樣的系統公司,也有數百家集成電路的設計公司,這些公司都在集成電路的供應鏈之內。然而,無論從集成電路制程技術還是從產品開發的角度而言,中國大陸業者起步較晚,盡管近幾年設計公司以及制造工廠陸續興起,逐步增長,但這些企業的設計、制造能力還遠遠不能滿足龐大市場的需求,中國大陸所需的集成電路還是主要依靠進口。
二是臺商對中國大陸市場存在著高度的依存性。如近期,半導體設計業龍頭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就向蔡英文直言,盼能開放陸資投資半導體設計業,目的就是希望透過兩岸業者相互投資,確保中國大陸市場不致流失。
三是中國臺灣地區地震頻發等因素,集成電路產業發展受到限制,不利于參與全球性競爭。地震對半導體廠的殺傷力不可小覷。據調研機構IC insights預估,截至2015年12月全世界約有58%純晶圓代工產能位于地震高風險地區,其中,位于地震帶上的日本與中國臺灣,截至2015年12月占全球IC產能的39%。
由此,中國臺灣地區越來越多的半導體制造和設計企業向中國大陸轉移,中國臺灣地區半導體廠商與中國大陸廠商合作的步伐在繼續加快。在設計、制造、封裝和測試各個環節,中國臺灣廠商都在發揮幾十年積淀的專業特長,提升了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鏈水平分工模式價值,也為中國大陸IC產業帶來了先進的技術和管理。中國臺灣知名集成電路設計公司如聯發科、聯詠、威盛、奇景、揚智、凌陽、義隆等都已經在中國大陸投資設立了分公司。臺積電繼2004年落戶上海后,又以最強悍且具競爭力的16納米制程投資大陸12英寸廠,對于提升大陸集成電路制造水準產生積極影響。和艦、宏力、中緯(現寧波比亞迪半導體有限公司)等集成電路企業相繼進入大陸。2015年中國臺灣聯電率先在廈門投資建設12英寸晶圓項目——聯芯集成電路制造項目,總投資62億美元。封裝業“大哥”日月光在上海、蘇州昆山等地,其他的企業也或快或慢投向中國大陸集成電路市場的“懷抱”。臺資企業已成為中國大陸IC產業重要的力量之一,中國大陸市場的收入在臺資企業中所占份額亦逐年提升。在此期間,一批中國臺灣技術人才和管理團隊也積極參與到中國大陸集成電路企業建設中,可以說無論是集成電路設計、制造、封測,還是裝備材料,乃至整個產業鏈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繼華亞科董事長高啟全加盟紫光之后,臺聯電資深副總徐建華的未來職業動向也備受關注。
同時,中國大陸資本也正積極參與海外產業投資與合作。自2013年起,中國資本在國家戰略的強大支持下,積極進行海外并購。如紫光集團分別以18億美元和9億美元收購展訊和瑞迪科,CEC以7億美元收購瀾起科技、長電以7.8億美元收購星科金朋、清芯華創以19億美元收購OmniVision、通富微電以3.7億美元收購AMD部分封測資產。2015年以建廣資本對恩智浦RF Power事業部的跨國收購案最引人注目。紫光集團以6億美元入股中國臺灣力成,近日又曝出紫光集團花近22.9億美元,分別以25%入股中國臺灣封裝廠矽品與南茂。
綜上所述,未來一個時期,在中國大陸市場的牽引下,臺商投資中國大陸必將形成一個以高科技大企業為龍頭,帶動中國臺灣其他相關企業進一步向大陸轉移的局面。兩岸業界應抓住機遇,進一步促進兩岸集成電路產業的合作與發展。
海峽兩岸合作中三大問題亟須重視
一是要防止外資、臺資企業強強聯合惡意并購。
公平競爭缺失是中國大陸資本境外并購最大難關,中國大陸反壟斷審查需要加強。近兩年,國際并購形成上游的“寡頭壟斷”,對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形成了重大影響,同時缺乏公正的競爭環境,導致中國大陸資本在境外并購中舉步維艱。我國相關部門應加大反壟斷審查,加強相關政策制定,敢于亮劍,讓包括“反壟斷”審查在內的相關政策措施為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保駕護航。如,2015年應用材料與東京電子未獲得美國司法部認可。我國商務部決定附加限制性條件批準恩智浦收購飛思卡爾全部股權案經營者集中反壟斷審查,在剝離業務交割之前,恩智浦與飛思卡爾之間的股權收購交易不得實施。近期日月光并購矽品案相繼獲德國及韓國通過,但日月光與矽品公司的主要市場在中國大陸,市占率高達80%,美國也達60%,中美的反壟斷審查結果將是關鍵。
二是要防止各級地方政府以招商引資為目的,優惠政策相互攀比,從而加重了地方政府財政負擔和經濟風險。
集成電路產業隨著技術高度密集、投資十分巨大,呈現強者越強、贏者統吃的特點,在發展上必須強化國家統籌規劃,強調產業集聚區。要充分利用國家資源,以打造產業鏈龍頭企業為目標,整合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不能到處開花,任由地方自由發展。招商引資既是一種市場行為,也是促進地方政府促進經濟發展的重要措施。從某種程度上說,招商引資直接關系著本地區經濟社會的發展水平。然而,在招商引資過程中一些地方政府突破政策底線,干擾了公平的市場秩序。
近年來,各級地方政府為搶占發展先機,吸引外來投資,競相出臺、實施各種名目的招商引資優惠政策。長此以往,基層政府會背上沉重的債務包袱。建議國家統籌規范地方招商引資優惠政策,更好地維護國家的公共利益,引領經濟的科學發展。
三是要防止集成電路產業中低端投資項目進入中國大陸,使得中國大陸成為價格戰的主戰場,技術不能得到有效提高,反而丟了市場,失去了企業的生存空間。
盡管中國大陸集成電路產業不斷取得新的突破和進展,但與世界先進集成電路企業的差距仍是必須正視的現實。大陸芯片制造業在先進工藝方面的距離至少差1~2代,集成電路設計業起步晚、且產品單一,封測技術與國際大廠還存在一定差距。更為關鍵的是,產業鏈各個環節相互割裂,不能形成上下游協調配合的產業結構,與國內整機產業也沒能形成良性互動,高端芯片嚴重依賴進口。大陸集成電路產業基本在中低端產品市場徘徊,缺乏的是先進制程技術和高端投資項目。因此,我們在對外合作及并購中要防止集成電路中低端投資項目和產品沖擊大陸市場,避免同質化惡性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