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峰會之于技術宅們,就如同禮拜之于信徒們一般。會上的發言人如同傳道般宣講,描繪著他們口中華彩的未來。而這正是由初創企業Blockstack承辦的一次區塊鏈峰會上的景象。會上人們的熱情讓人不禁回想起上世紀九十年代中互聯網大潮的景象。一些發言人將早期科技領袖們,比如“網絡空間獨立宣言”的作者John Perry Barlow,和互聯網發明者Tim Berners爵士的言論引為己用。
這些峰會像是在引領著新的技術進步。有著牛X哄哄名字的企業和項目如雨后春筍般出現,甚至多到容易把企業的名字搞混。而且它們都在通過ICO,一種激進得多的眾籌手段,發行加密貨幣并且融資。不過,雖然Blockstack和其員工也在發幣,但是他們的主要目標卻是使互聯網世界更加去中心化,讓人們能夠——用聯合創始人Ryan Shea的話來說——“做能自己說了算的生意。”當然了,這聽起來很像上世界九十年代那幫技術宅的言論重現。那上代人們都在此失敗了,這代人還會成功嗎?
成功可能會有點難。想要達到這個目標,區塊鏈從業者們必須推翻現存的,仍然生機勃勃的Web 2.0體系。不過信息技術的明顯特征之一就是,每隔幾十年,這個體系下最有價值的事物就會被商品化。例如上世紀七十年代的芯片,在商業化之后大幅減少了電腦的成本。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開源操作系統開始挑戰Windows作為操作系統老大的地位。現在則輪到了數據。
可以退票,別想走人
現今的互聯網應用程序都把用戶界面,代碼和數據三元素結合在一起。以臉書為例,雖然它最為人所知的是其網站和app,但這只是臉書虛擬王國中的冰山一角。維持整個社交網絡運轉的大部分軟件代碼和全部的數據都被儲存在公司的云端存儲上,臉書能控制這些數據,從而擁有了對于用戶的權力。用戶可以選擇其它應用,但是也會失去在之前應用中產生的所有信息,包括與朋友的聯系。而相比之下,在Web 3.0的新型體系下,界面,代碼和數據在創始之初就都是分開儲存的。這種設置能讓權力回歸于用戶,讓他們自行決定是否對某項應用開放數據。假設用戶對某一社交網絡不滿意,他可以輕松地切換到另外一個網絡。這樣的應用被稱之為“去中心化應用”,又名DApps,而通過這種類型的應用,用戶可以直接與其他用戶進行互動,而無需通過第三方中介轉接。
嚴格來講,曾經有類似的理念出現過,但失敗了。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晚期到本世紀初,出現過一種名為“點對點”的去中心化服務。而失敗的主要原因是無人知道如何建立一個足夠堅實,穩定的去中心化數據庫。而隨著2009年比特幣及支撐加密貨幣的區塊鏈技術的出現,這個問題有了答案。本質上講,區塊鏈就是一個沒有中心化管理員的賬本,而由一些名為“礦工”的用戶共同維護,互相制約,并保證區塊鏈網絡的正常運行。
雖然目前來講比特幣主要用來投機,但其實它可以被視為一個DApp。比特幣的鏈上記錄著每個在流通中的比特幣的交易歷史,清楚地記載了哪些用戶擁有多少比特幣,形成了一個無法篡改的數據庫。持幣者使用名為“錢包”的軟件來保存對應鏈上數據的私鑰,追溯資產和互相轉賬。
幾乎所有區塊鏈項目都從比特幣和以太坊之中借鑒許多。目前最前沿的項目都旨在建立用運行DApps的基礎設施。Blockstack,可能是其中最雄心勃勃的競爭者,被視為最適合作為運行DApps的操作系統。
另外一個受人矚目的領域是去中心化存儲。其中一個由Tim爵士領導的,名為Solid的項目,以提供可被用戶用來保存數據的“數據倉”為賣點(雖然這并用不到區塊鏈技術)。另外一個是IPFS,由Protocol Labs的聯合創始人Juan Benet創建。
真實落地的dapps為數稀少,而且尚不完善。例如Graphite,一個提供在線文字處理器和其它辦公應用的DApps,與谷歌的G-suites非常相似,但在Blockstack開發的鏈上運行。或者OpenBazaar,一個區塊鏈版的亞馬遜,依靠IPFS原理運行,不需要一個中心化的服務器來列出商品列表和處理交易。相對的,買家和賣家通過一個軟件來進行點對點的物品交易。現在最流行的dapps是一個名為加密貓的游戲,可以讓人們在以太坊的鏈上撫養并交易電子寵物。
開發合適的工具和應用程序確實需要時間,然而這并不是去中心化概念所面臨的最大難題。許多制度上的創新一樣十分必要。如果在區塊鏈的運行中剔除了中心化管理員的角色,那就要有其他人來處理相關的事務。礦工可以承擔這個責任,但是開發者和擁有鏈上數據的運行者(被稱為節點)也可以負責此事。區塊鏈項目很多時候都像一個個小型的經濟體,擁有自己的貨幣和治理體系。所以雖然區塊鏈開發者們大部分都偏向自由主義,但是他們必須承擔起作為管理者的重擔。
之前關于去中心化的嘗試都失敗了,因為沒辦法建立起一個可行的經濟制度,包括最初的互聯網也是一樣。許多互聯網協議都是由學界開發,并由非營利性組織維護。但當互聯網走入千萬家,大量資本涌入之時,事情就變得復雜許多。商業互聯網使人們難以形成共識,而且開發者們都更偏好加入快速擴張的互聯網公司。另一方面,也缺乏一種使人們接受新型協議的激勵制度。正如風險投資人Monegro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所言:“以上這些因素造成了互聯網的落后特性,以及其上繁榮的應用程序生態。”他說:“但在區塊鏈下,情況就會完全不同。”
比特幣在這方面又為我們指出了新方向。中本聰,身份不明的比特幣發明者,同時也設計了被稱為“加密貨幣經濟模型”的制度。礦工們在計算哈希值之后,可以獲得比特幣的獎勵。簡單來說,每十分鐘他們會參加一次搖獎。贏家會得到將數據寫入新區塊的權力和一些比特幣。但這個獎勵只會在十幾次新搖獎結束后到賬,所以讓這個系統正常運行符合所有礦工的利益。
也有許多區塊鏈項目開發了有自身特色的經濟模型。總體理念是以去中心化的組織取代中心化的公司,通過通證——一種激勵制度——使人們能夠協作,把用戶,項目方等各方面聯系到一起,讓每個人都能從企業中得到屬于自己的一份,并分享項目帶來的價值。
養只貓吧
一些經濟模型旨在建立一個活躍的交易市場,這也正是加密貓的特色所在,用戶可以在加密貓游戲上進行買賣,并且把自己飼養的貓售賣出去。另外一些項目更加雄心勃勃。比如Filecoin計劃成為一個用戶可以在此上買賣存儲空間,以此獲得通證的交易市場。其項目方Protocol Labs為了保證這個項目的正常運行,花了很多精力來建立經濟制度,并設計了一個精密的機制來匹配供求雙方。
然而目前在運營中的,最精巧的加密貨幣經濟模型是Steemit,一個有著100萬左右注冊用戶的論壇。在此之上,用戶可以通過其通證Steem給內容生產者打賞。Steem有著很好的流動性,可以通過交易所賣出變現,這也就意味著打賞是即時的,是個很吸引用戶的點。另外一種不太容易變現的回報被稱為Steem力,旨在提高用戶粘性。Steem力越高,用戶點贊的影響力越大。
如果上述內容聽起來很讓人頭大,那么這些經濟模型中的細則就更難理解了。我們還可以用比特幣來舉例,不過這次是個反例。當神秘的中本聰與2010年末消失之后,他老人家并沒有留下任何關于比特幣治理機制的內容。目前只有一個十分初級的治理機制正在運行。比特幣的開發者已經決定修改比特幣的代碼,然后礦工通過算力來投票決定是否認可這些修改。但是近些年來,這兩派人在如何更好的為比特幣擴容這一問題上爭吵不休。結果就是,不同派別的人創立了他們自己理想中的“比特幣”。以太坊也面臨著類似的問題。
為了避免這類問題,一些新項目正計劃把項目的決策過程以智能合約的形式寫死在代碼里,或稱“鏈上治理”。以Tezos為例,它自稱“能自我修正的區塊鏈項目”可以允許任何人提交改革計劃,并且投票決定是否通過。如果通過,倡議者會得到一些通證作為獎勵。另一方面,Polkadot正計劃將其“憲法”寫進其創世區塊中。持幣人們可以為系統的改革投票,但也會有一個“憲法法庭”來做最終裁決。
在區塊鏈項目真正起飛之前,它需要解決許許多多實際問題。比特幣又一次給我們指明了方向和阻礙所在。其中最大的阻礙是被業內成為“可擴展性”的問題,意即目前來講區塊鏈無法處理高交易量的情形。比特幣的TPS相較之前高了一些,但最高也不過每秒十次,相比之下一些中心化的系統每秒可以處理幾千次交易。一些新項目在這點上的表現略好,但也無法同中心化的系統相提并論。
更重要的是,一些區塊鏈項目其實也十分中心化。幾乎所有的比特幣算力都集中在中國,被幾家大公司所控制(原文如此——譯注),但政府正在管控這個能源密集型行業。另一方面,通證的持倉量也相當集中化。以上文中的Steemit為例,它的持倉驚人的集中,90%的steem被2%的用戶所持有。目前項目方正在對此進行改革。
推動點對點技術進步和提出web 2.0概念的Tim O’Reilly曾如此發問:“區塊鏈十歲了,落地的應用程序在哪呢?”但他也認為不存在一個突破可以將區塊鏈所面臨的“戈爾迪之結”快刀斬亂麻,并且讓這項技術成功擴容。就連臉書也將區塊鏈視為未來機會:上個月臉書成立區塊鏈小組,并且對不止一個區塊鏈項目表示了興趣。如果真的能有驚天動地的突破,那些爆款dapps一定會出乎人的想象。“對于一項新的技術范式來說,在新領域打贏總比在古典領域打贏容易許多”,風險投資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的Chris Dixon如是說。請注意,谷歌并沒有通過開發新的操作系統來勝過微軟。那區塊鏈時代的搜索引擎會長什么樣子?Dixon認為是要巧妙的管理數據,比如一邊從數據中獲得洞見,同時還能讓用戶對他們的數據有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