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見干貨:在微信、微博等社交平臺當道的今天,分享信息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便捷,但你可曾想過自己所發布的消息有可能會被這些社交平臺永久存儲在服務器中?以前所發布的信息很可能會以某種方式和你「不期而遇」,Facebook 最新發布的「往昔今日」功能就給許多用戶帶來了不小的煩惱。《衛報》的撰稿人 Leigh Alexander 以文藝的筆觸為我們敲響了信息發布的警鐘。你還記得自己在去年的今天有著怎樣的感受嗎?3 年前的今天呢?Facebook 可以。如果你是 Facebook 的重度患者,那么你或許已經注意到了 Facebook 自去年開始就一直在提醒你自己在往年今天的心情。
「我們非常關注你在 Facebook 上所分享的點滴回憶。」Facebook 充滿溫情地吟詠道,它會以懷舊的風格向你展示某張圖片,又或者是某段時間之前的狀態更新。從理論上看,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創意——我們會上傳大量的信息到網絡,隨著時間流逝,我們甚至會忘記自己究竟曾經上傳過哪些信息,偶爾記起確實是一個有趣的體驗。當然,你會有興趣看回六年前某位朋友的婚禮,你會回想起自己在這場婚禮上收獲的樂趣。你或許也有興趣看看自己 3 年前上傳的一家最喜歡的咖啡廳的照片,畢竟在今天你喜歡做的又何嘗不是這些事情呢?多么美好的舊時光啊!
奈何 Facebook 的算法總是會過于頻繁地選取那些我們不堪回首的信息。某張關于零食的照片或許尚算無傷大雅,更要命的是 Facebook 有時會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給用戶推送他們宣告失業、和前度嬉戲、寵物逝世甚至是家人患病等信息。這些信息會和輕松愉快的每日祝福一塊推送,讓人感覺非常突兀。你僅需在 Twitter 上翻閱和 Facebook 的這種推送業務相關的問題即可發現用戶的各種「慘痛」經歷,有一位用戶甚至抱怨 Facebook 曾經非常「貼心」地向她推送了她曾經發布的一則關于某位朋友的尋人啟事,但現在這位朋友已經逝世。
還有用戶曾經在 Facebook 上發布過和母親的癌癥治療效果有關的信息,盡管這位母親現在并無大礙,但看到這些信息還是難免讓人心生不快。Facebook 那「貼心」的回憶盒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刺激」體驗,不少離婚的夫妻會收到之前婚禮派對照片的推送,已經絕交的朋友也會收到和對方相關的信息。
Facebook 似乎還在對這項功能進行研究,他們把這項功能稱為「昔日重現」(On This Day)。在去年十月份的時候,Facebook 為這項功能增加了過濾裝置,用戶可以將特定日期或者人物的相關信息屏蔽。但一位女士卻表示能夠過濾一段時期的功能對她而言非常必要,因為她希望將青春期之前的時光全部都屏蔽掉。但就 Facebook 的現有風格而言,這些功能相比不會放在明顯的位置(目前放置在幫助中心),用戶在使用過程中或許并不容易找到這些功能。此外,目前我們似乎并沒有看到可以關閉這項功能的選項。我們甚至還和 Facebook 的外部公關公司取得了聯系,并向他們確認這項功能的工作機制,但他們并不愿意提供幫助。
盡管確實有許多用戶并不喜歡「昔日重現」這項功能,但還是有一部分人覺得這項功能非常驚艷。在將來,我們可以期望看到一大批人們「不愿意」接納的功能在 Facebook 上線。但由于 Facebook 已經成為了許多用戶的社交中心(人們會在 Facebook 上聊天或者和一些不相熟的人保持聯系),因此我們只能忍受這些不合理的功能。相信不少人都已經在 Facebook 上儲存了大量的數據,但誰又知道 Facebook 打算如何處置我們的這些信息呢?
不論如何,這項功能給我們帶來的教訓絕不僅僅是一些和陰謀論或者依賴性相關的命題。我們之所以完全處于被動的位置,除了和 Facebook 的「侵略」有關之外,我們自己也脫不了聯系:因為我們實在是過于將自己暴露在風險之中了。當然,我們從未想過這些被發布的信息終有一天會被以「回憶」的形式展現出來,但最核心的還是這兩個問題:如果說我們從剛開始就不打算讓自己發布的信息構成自己的歷史,那么我們為什么要在服務器上存儲它們呢?我們究竟應該自發創造了一些可以長存于世,同時也值得回憶的事物,還是應該受控于各種社交平臺,并讓后者決定哪些才是值得回憶的時刻?
社交平臺已經完全改變了人們使用電腦和自我表達的方式。現在的世界充滿著各種各樣的狀態更新和短消息,經過長期沉浸的想法已經逐漸變得稀有,我們汲取信息和文化的首選方式往往是「索取」。由于我們有各種各樣可供實時溝通和分享的平臺,這些工具只為當下的某個時刻服務,它們的設計者并沒有考慮長遠的問題。因此,我們所發布的許多信息的「保質期」都很短,我們總是期望這些信息可以「過期作廢」。即便是本人所撰寫的一些專欄文章,其「保質期」也不會很長:許多文章在 5 年,甚至是 1 年后就會過時。一旦時機已過,這些文章的邏輯性和實用性都將蕩然無存。
我們時長把社交媒體當做是發布公告和保存重要時刻的工具,但更多的時候這些平臺僅僅是一個錫罐電話,它們所承載的僅僅是我們喋喋不休地向這個冷漠的世界訴說的話語。或者更進一步,這些平臺可以賦予我們「大聲思考」的能力,我們可以在這喧囂的世界大肆宣告自己的時刻。
這項不大實用的功能向我們警醒了線上生活的脆弱性。如果說我們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了各種時事熱點和潮流資訊上面,我們真實的歷史又該由誰來書寫呢?
盡管本人也是一名深度社交媒體用戶,但至少我的童年還曾經用鞋盒收藏過紙質照片和一些筆記本。我的父母親非常珍重家里的照片集以及幾個歪歪曲曲的家庭錄像帶,那就是我們全部回憶的源泉了。在成長過程中,記憶一直都是那么的親近、專屬。在小時候,我們會將和顯著事件相關的紀念品珍重地折疊起來,并將它們秘藏在屋子里。今天我們的許多信息(不論是多么瑣碎、經不起推敲的信息)都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被那些我們并不信任的平臺存儲了起來,而且它們使用的存儲方式對于我們而言毫無意義。現在甚至連完全忘卻那些我們不愿回想的記憶也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因為信息一旦在互聯網上留下了痕跡,別有用心的人總有辦法將其重新挖掘出來。
試問,10 年以后你還希望看到自己某天對天氣所作的抱怨嗎?你可曾想象自己陳舊的政治見解、某次尋求援助的呼聲、某段已經完結的關系甚至是某次頭疼的經歷會在未來某一天和你不期而遇?在信息完全被別人掌握的情況下,我們要如何才能正確地接觸那些自己希望記住的信息?我們又該如何避免觸碰不堪回首的記憶?關于我們的一個更加長期,同時也更加接近本質的在線形象究竟是怎樣的呢?我們如何才能讓自己的在線形象更加接近自己的品質?這些問題不論在技術上還是文化上都是有趣的挑戰。
我身邊有許多朋友會使用 Timehop,這款應用幾乎就是 Facebook「昔日重現」功能的前身。在得到充份授權的情況下,Timehop 可以獲取你在 Facebook、Twitter、Instagram、Foursquare、Flickr,甚至是相冊上的所有信息。一只恐龍造型的卡通吉祥物會向你展示你在往年今天所分享的一切信息,你還可以瀏覽好友的歷史信息。你甚至可以重新對這些歷史信息進行包裝(應用會提供各式各樣的裝飾相框),并再次進行分享。這款應用所提供的定制化功能并不出色,但效果卻非常驚人。Timehop 和 Facebook 最大的區別在于前者允許用戶對自己的空間進行定制,因此用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希望分享的信息和分享的方式。
但這項可以自己決定過去信息出現與否,管理他人瀏覽和互動的方式,以及自行決定相關信息是否應該刪除的權利已經越發變得遙不可及。在多個維度上,我們已經失去了和自己相關的在線信息的控制權。在 2014 年歐洲聯盟法院(European Court of Justice)開啟了關于「被遺忘權」的討論,這場討論一直持續至今,我們可以將其視為解決在線信息問題的第一步。
你的孩子不會再有珍藏在鞋盒里面的照片以及筆記,他們從小就習慣于使用各種可聯網的平臺以及服務。他們的整個歷史——從你發布的胎兒超聲波照片到他們長大成人的每一個分享的瞬間——都會被存儲在這些平臺的服務器上,并有可能成為相關服務提供商的財產。
除非我們可以重獲在線信息的控制權,或者開發出一套評估在線信息價值和潛在后果的工具,否則我們所發布的包羅萬象的信息將會長存于網絡世界,進而成為不可磨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