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籌款,各候選人團隊關注的另一個焦點是技術。今時今日,科技對大選的影響空前深入。有研究者認為,最能決定誰當選美國下一任總統的,不是競選綱領、電視廣告和演講,而是搜索引擎。
最近,美國科學家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上發布了一個驚人結論:研究表明,在控制民眾觀點及信仰、進而控制大選結果這一點上,谷歌是歷史上最強大的公司。谷歌的搜索算法能影響20%尚未下定決心的搖擺選民,在特定年齡段的人群中,甚至能左右80%猶豫選民的決定。
搜索引擎控制效應
我們面對的一個現實是很多選舉結果的勝負邊際非常小。在美國,超過一半總統大選的勝負差在7.6%以內,2012年大選勝負差甚至只有3.9%,這微小差距完全在谷歌的控制范圍內,因此出現了這種可能:谷歌可影響甚至決定明年大選結果。谷歌上萬程序員每天都在調整算法,相當于每一分鐘操控著使用谷歌的數億人。研究結果表明,這種操控開始深入到思想和選擇的層面,“搜索引擎控制效應”(簡稱SEME)已成為史上最大的行為影響手段。
前述科學家在兩個國家進行了5場實驗,有4500名志愿者參加。他們發現,SEME其實是一種看不見的社會影響力,由于受影響的人群過于巨大,而且目前沒有任何規管能阻止谷歌不去使用、甚至濫用這種技術。長期看來,SE M E將對民主政府體系形成威脅。
美國有50個州。“谷歌趨勢”發現,特朗普的搜索率在其中47個州超過其他所有候選人。這個現象會不會導致更多人搜索他?如果是,會否給他帶來更多支持率?答案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谷歌工程師如何調整搜索算法的數字加權。谷歌承認每年會調整算法600次,但過程是絕密的,因此就算特朗普本人也無法了解熱搜跟自己能否當選有多少關系。
但是,實驗結果已證實,谷歌的確有能力影響選民對特定搜索結果的認知。在美國進行的在線和實驗室實驗中,通過技術手段,能將實驗參與者對某個候選人的好感度提到37%到63%.讓人們持續閱讀帶有偏見的排名、分析或其他搜索結果,不斷重復,幾周內他們的偏好就相應改變了。研究人員把參與者隨機分成3組,一組支持候選人A,一組支持B,一組誰也不支持,接下來參與者有15分鐘時間聽取候選人的基本情況,然后被問對特定候選人是否信任,是否會投票給他。然后他們再有15分鐘,可在網上搜索候選人信息。按照設計,所有參與者都能搜索到30個結果,分別鏈接到相應網頁,網頁內容根據以往大選設計。但不同小組中搜索結果的排序不同,參與者可隨意選點任何結果或前往任何頁面,總之跟在谷歌上完全一樣。當搜索結束后,再問他們同樣問題,總體上所有人的支持率都在向搜索結果中排位靠前的候選人靠攏。
印度大選印證猜測
更令人吃驚的是,研究者在一次真實選舉中復制了這一實驗,讓真正選民參與,結果也是一樣。那是2014年印度人民議會選舉,據統計有8億合格選民,最終投票的有4.8億。專家召集了2000名具有完全思考能力、但尚未決定投給哪位候選人的搖擺選民。雖然這些選民對候選人都非常熟悉,而且承受了數月的轟炸式競選宣傳,實驗結果仍然不變:搜索結果顯示靠前能將猶豫選民對特定候選人的好感度提高至少20%,在特定年齡段中甚至能提升60%.
對于SEME,谷歌從不曾給出明確評論,但為了測試SEME是否會對民意產生影響,谷歌也秘密收集了去年印度大選的數據,并短暫公開。研究小組發現,大選投票前61天里,對莫迪(當選的印度總理)的搜索連續排名第一,比競爭對手平均多出25%,而更多人搜索莫迪意味著他的搜索排名更高。
研究者的看法是,不管谷歌員工多么清白,無論他們對選舉結果多么冷漠,過去數年中,谷歌的搜索算法已經影響甚至決定了大選結果。每年谷歌算法對選舉的影響都在深化,因為互聯網對世界的滲透在逐年加深。
可怕之處
搜索引擎控制效應之所以強大,是因為谷歌的搜索結果太“完美”。用戶知道搜索結果高度準確,十幾年來已習慣相信。用戶也意識到在搜索結果中排名更前的鏈接往往帶來最需要的信息,因此他們打開這些鏈接的幾率比靠后的不知大多少倍。統計顯示,人們打開的鏈接中,超過一半是排在第一、二位的結果,超過90%排在顯示的第一頁。不幸的是,在大選中,這種絕對信任讓我們很容易被操控。大選前的最后幾天,競選人常會投入巨額資金在搖擺州進行廣告轟炸,爭取選民,這其實是巨大的浪費,與愚蠢的演講和辯論相比,谷歌更能影響關鍵選民。可怕是,當人們不知道影響的存在,就以為自己沒被操控,相信選擇和決定是自己做出的。
有很多方法能影響選民,今時今日,因為有網絡電視、移動設備和互聯網,影響手段就更多。如果SEME像有線電視的不同頻道或移動設備的不同應用程序一樣,可以展開競爭,那么候選人各自開動腦筋,對它善加利用,倒也無可厚非。但SEME的可怕之處就在于缺乏競爭,研究顯示,在美國75%以上的搜索結果是經谷歌獲得的,在某些國家這個比例甚至高達90%.如果谷歌內部出現一個“流氓”員工或管理者,影響是無可比擬的,就像福克斯變成美國唯一的電視臺,而所有廣告時段都被希拉里購買了。
當然,谷歌冒著犧牲公司信譽的危險去操控大選暫時是無法想象的事情,但是人們不能指望僅靠公司自律來維護公開、公正、自由的選舉,政府對SEME的監管必須提到議程上來。譯:濰
3種影響模式
研究者認為,有3種模式可以讓谷歌輕易影響、甚至決定大選結果。
1.西聯模式
谷歌執行官首先確定一個最符合美國利益、公司利益的候選人,然后人為設定,將其放在大選搜索結果最靠前位置。這種事情歷史上有過,美國第19任總統拉瑟福斯·海斯當選,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獲得了西聯集團(Western Union)的支持。在那個時代,西聯壟斷了美國通訊。在大選前幾個月,西聯使用一切手段保證海斯只有正面消息出現在全國報紙上。它還攔截海斯對手團隊的來往電報,將情報交給海斯的競選團隊。而在科技時代,公司要想影響大選結果,無非是捐款給候選人,并利用科技手段保證其獲勝。在2008年和2012年大選中,谷歌與奧巴馬結盟。2012年谷歌高層給奧巴馬的捐款超過80萬美元,給羅姆尼的只有3.7萬美元。現在希拉里已明確獲得谷歌的支持。今天谷歌控制的信息量是當年的西聯無法比擬的,如果愿意,它遠比西聯兇悍。當然谷歌這種級別的公司還不敢操控大選,一旦影響選舉結果的合法性,選民的憤怒和法律責任不堪設想,公司馬上會完蛋。因此這種情況聽上去很可能,實際上最不可能。
2 .米爾納模式
谷歌內部任何一個擁有足權限的員工都有可能做手腳,更改搜索結果排名。馬呂斯·米爾納(Marius Milner)是谷歌一名軟件工程師,2010年他開發的一項技術讓谷歌街景車能夠獲取用戶的重要隱私。事情被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指控后,谷歌一直堅持這是米爾納的個人行為。不過這引起了警惕:谷歌雇傭了3.7萬人,其中不少是世界上最棒的軟件工程師,他們動動心思就有可能影響全球使用者的偏好。谷歌里比米爾納聰明的人肯定不少,因此“流氓員工模式”不能完全阻絕。
3 .算法自動生成模式
這種模式聽上去最中立,實際上最為恐怖。
在這種情況下,谷歌所有員工都是無辜的,但軟件是邪惡的。算法會自動排列海量無序信息,根據自身某種運行邏輯,將一個候選人推到搜索首頁。在這種情況下,選出總統的不是選民,而是計算機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