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智能的技術,能感知到人們的想法,不再需要人們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今年早些時候,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在自己的Facebook專頁上舉辦了一次在線問答活動,在時長一個小時的問答中,扎克伯格回答了網友的許多提問,問題小到“對快樂的定義”,大到“能不能超過比爾·蓋茨”。但當時真正讓扎克伯格登上媒體頭條的并不是這些問題,而是一個讓所有人措不及防、前所未見的答案:扎克伯格宣布,Facebook最終會提供的服務是心靈感應。
當網友問Facebook的未來時,他說:
Facebook擁有AR技術和服務,用戶只要一直戴著可穿戴設備,就可以提高用戶的使用體驗和改善溝通方式。未來某一天,我認為我們可以通過使用技術向其他人直接發送完整的、豐富的想法。你在腦海中所想的東西,朋友也可以在自己的大腦中快速地體驗一遍。這就是Facebook的終極交流技術。
Facebook現在獲取用戶想法的方法是在狀態輸入框里用灰色的字來提醒用戶:“說點什么吧?”相比Facebook的終極目標,這種方法弱爆了。
心靈感應,不只是科學幻想雖然對于絕大多數Facebook用戶來說“終極交流技術”遙不可及,但這一技術已經被神經學家驗證,只不過現在的科學家只能識別一點點簡單的想法罷了。去年,華盛頓大學的科學家發表了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他們在實驗中邀請多組人,將人員分隔半英里,讓他們用“大腦對大腦”的交流方法來組隊完成一個電腦游戲。
每一組被測人員中,有一人扮演“想法發送員”的身份,看著屏幕上的畫面,用EEG(腦電圖檢測設備)來控制游戲里的虛擬武器。然后想法會通過互聯網傳送到“接受者”腦海中,“接受者”這個人雖然有鍵盤來控制游戲,但是他看不到畫面。經過多次實驗,研究人員發現這種心靈感應的成功率在25-83%之間,有高有低。
人們對心靈感應的熱情還來自于:對傳統語言交流的越來越不信任。英國的語言學家表示,人們現在使用了越來越多的表情,“鑒于其不可思議的普及率和進化速度,表情已經成為歷史上發展最快的語言。”今年8月份,希拉里·克林頓在自己的官方Twitter上發文:“正在用學生助學貸款的你,有什么感受?請用3個及以下表情來回復。”這個推文以極快的速度進行在社交網絡上傳播。希拉里·克林頓的這種行為,被人們認為是“表情已經被許多時尚用戶培養親密感情的工具”。
傳統調查方法被神經營銷學所取代有不少技術公司一直以來都想通過科學的方法來檢測人們的感情,并將其應用于特定目標的管理和營銷。19世紀后期,心理學家第一次發現了可以通過觀測眼球運動來判斷人的注意力,隨后廣告公司就開始用這一方法來測試廣告的效果。“調查問卷”和“小組訪談”,這些曾經被市場調查人員用來研究人們感受的方法,現在已經被神經營銷學所取代。
Martin Lindstrom,丹麥神經營銷學的領軍人物,他的心理學理論用幾句話概括就是:
“人們會撒謊,但是大腦不會。要想觀察人們真正的想法,去看他們大腦里在想什么,比聽他們在說什么準確的多。言語被認為是誠實的障礙,而不是傳遞誠實的工具。”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人們不需要語言就能表達出自己的感受,在更遠的未來,人們甚至都不需要說話就會有人來滿足他們的需求。《紐約時報》最近對亞馬遜工作文化的報道也反映出了這一訊息。
亞馬遜一位高管說,“消費者可能逛遍了整個紐約市都找不到一件《冰雪奇緣》里艾爾莎的玩偶,但是亞馬遜可以在23分鐘內把這個玩偶送到客戶的手中。”為什么要等23分鐘?如果亞馬遜的目標只是讓消費者盡可能快地獲得產品,那么亞馬遜未來的終極服務就是消除產品從發貨到送達用戶手上的時間。
但這并不切實際。亞馬遜現在正在測試一種叫“預測購物”的概念,它會在用戶下單之前提前將物品送達轉運中心,這一預測完全基于用戶過去的購物行為。然后下一步就是在消費者下購買決定之前,就把物品送到用戶家門口。法律專家、奧巴馬前顧問Cass Sunstein表示,人們對于這種“預測購物”出人意料地感興趣。消費者不需要做出太多的決策,艾爾莎玩偶就會主動出現在門口。
“感情計算(Affective Computing)”彌補了語言的不足。Affectiva、Realeyes等公司通過研究消費者面部動作來了解用戶的感情,他們現在已經不再需要研究用戶說話的語調。Ginger.io和Mobile Therapy公司則通過挖掘用戶智能手機的數據來發現用戶精神健康的微弱波動。在英國媒體專家Andrew McStay口中,這些都是“移情媒體”的典型代表。
讓可穿戴設備幫助實現“腦對腦”交流或許正如扎克伯格在網上回答的那樣,未來的心靈感應最重要的部分是可穿戴設備。有人預測說,Apple Watch未來幾年可以追蹤人們的情緒。現在已經有公司這么做了,一加名為Humanyze的公司給員工帶上可穿戴設備,同時分析員工的社交媒體,幫助HR了解員工身體和情感上的感受。“腦對腦”交流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還只能在大學的實驗室里進行,但是我們的辦公空間將配備其他形式的心理監視內容,以實現跟“腦對腦”交流相似的功能。
此類技術的興起,也跟語言的不可靠和誤導性有關。感情計算和可穿戴設備這一波風潮,其背后主要推動力就是讓人接觸“真實”的感情和“真實”的想法,而且借助的是非口頭語言。
語言有時候并不能真實地表達情感,有時候也會“跑偏”。
人們這么做,正好印證了哲學家斯拉沃熱·齊澤克所謂的“象征符號效率危機”(即語言作為一種象征符號的效率低而導致人們越來越少用、越來越不信任的一種語言危機)。而且,語言在描述體驗時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被人信任。語言有時候并不能真實地表達情感,有時候也會“跑偏”。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更值得信賴的交流方法,讓人們的大腦與大腦進行交流。
最近一段時間,也出現了一種對語言抱有敵意的趨勢。上世紀40年代,控制論,它重構了信息交流方式,對人、物體和機械之間的互動進行了預測。哈佛大學數學家諾伯特·維納(控制論創始人)對這一概念進行了演進,并將其定義為“動物和機械的控制與交流”,在二戰期間這一理論提高了防空武器的精度。Wiener推測,飛行員是否會被擊中,是可以預測的。飛機火炮射手與飛行員之間的交流非常高效,雖然兩者沒有多少語言上的交流,但是一方的是可以影響到另一方的。(這一射擊精度問題成為美國科學史上不斷被人提起的心靈感應成功案例)
作為對控制論的繼承,智能技術的開發商承諾會研發出一種完美地預測人與環境之間互動的交流方式,在整個交流過程中,人不需要說一句話。
除此之外,硅谷的創業公司之所以想要消滅語言,還有另外一個很少有人提及的原因:一個人的口頭語言是其他人無法擁有的;表情符號是有版權的,軟件也是有專利保護的。而如果他們有技術實現用機器來測量人臉或語氣中的感情,那么這種技術可以看作是一種商業財產,能在這個私募股權盛行的投資環境中快速獲得投資。所有創業公司都想把自己的產品變成資產,獲得投資。“數碼資本主義”也尋求將這種交流方式私有化。
但是在機器確定這張臉到底是“快樂”還是“我想要買”之前,總得有人來界定這些感情,并把它們轉換成機器可以理解的概念。扎克伯格的“終極交流”也需要有東西來對其進行界定,應該是由科學家或程序員的文化素養來規定的。心靈感應一說幻想著未來將會存在一個世界,我們不需要提出任何的需求,但我們的需求會得到滿足。那個沉默的未來世界里,技術公司將為人類和世界提供一種無比親密的交流方式,然而對于人們情感和需求的界定,確是由某些人來制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