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云總裁胡曉明是杭州人。不過,昨日云棲大會廣州站午間采訪時,他得意地曬了一張剛拿到的廣州人才綠卡。
“來,給留個影。”他說。
這跟廣東業務有關。他透露,以阿里云負責人身份申請,對吸引廣州軟件開發、大數據人才有積極作用。接下來,自己將花更多時間在廣州,參與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綠卡代表決心。
但以他身份渲染人才綠卡,恐怕有更多生態的訴求。綠卡背后,應有群像的價值,且必定跟智力資本、雙創(創業、創新)緊密關聯。
孫權可是阿里系目前呼聲很高的合伙人。他的舉動應該傳遞了阿里云乃至阿里集團的一種迫切信號。由于綠卡涉及到區域經濟核心競爭力要素,應該也很難脫離某種宏觀經濟背景。
那么,到底該怎么理解一張綠卡背后的信號呢?
它應該不脫以下訴求:
一、一張人才綠卡背后,有阿里云滲透廣東的強烈動機,尤其雙創群體。二、胡曉明扎根舉動,應跟集團最新戰略動向有關。三、綠卡背后,折射著阿里面向國家戰略與區域經濟轉型的機遇隱秘。
為何謳歌開發者?
其實,胡曉明演講一開場,就已經切題了。
“開發者們有時候喜歡自嘲為碼農。但我認為,開發者群體是數字文明大廈的建筑師。他們寫下的代碼和程序就像建筑師構筑起無數樓宇殿堂。他們對數字文明構建的作用無可比擬!”昨日演講,胡曉明如此渲染。
“數字文明大廈的建筑師”,真是行業金句。今年以來,胡的演講非常感性、詩化。
謳歌“開發者”群像,定跟阿里云平臺訴求有關。
它確實到了這一刻:它已完成市場教育任務,有了許多成熟案例,尤其廣東案例。此刻,它須走出過去幾年“以我為主”的樣板工程路徑,以更加開放的姿態激活整個行業。
畢竟,有限的樣板案例再成功,技術與服務也很難得到更廣更深的驗證。阿里云員工身段再軟,再能下到許多車間,也不可能真正超越更多具體細分行業從業者的專業度。
胡曉明明白阿里云邊界。如此崇仰“開發者”群體,背后傳遞了阿里云開放與提速信號。
當然,開放需要支撐。比如開發者平臺、全球化的配套、場景與商業化平臺支撐、激勵機制、共享與協同機制等。
阿里云昨日展示了儲備。它推出了“飛龍”工業互聯網平臺,在廣東省政府支持下,它將服務于龐大的“世界工廠”制造群。
飛龍有三層架構:底層是工業物聯網底座,通過海量異構數據邊緣計算和物聯網平臺,采集工廠全域數據,在云端構建工業大數據平臺;中層是工業ET智能,基于算法+工業知識模型對數據加工分析,以AI創作間場景定制。同時通過SaaS反饋到工廠,落實商業化;上層則是各種具體行業應用。
飛龍中,阿里云優勢更多在于數據、計算、算法、場景、商業化。它展示了從云到邊(邊緣計算)再到端的完整服務能力。圍繞它,阿里云與全球諸多頂級基金會、開源社區等建立了廣泛合作。此外,它也是唯一入圍GitHub頂級貢獻名單的中國公司。
這是2017年阿里云”全國工業云“總部落戶廣東后的又一關鍵布局。如果前期沒有成效,體會一下,廣東省政府有什么理由為它背書。
其實,“飛龍”平臺的定義與開放,正是基于阿里云與制造企業群合作的成果。
阿里云機器智能首席科學家閔萬里分享了一個佛山的案例:首度完成了檢測鋁型材行業的樣本數據精準標注。雙方邀請全球4000多個開發者,以AI算法自動化檢測鋁型材生產瑕疵。冠軍成績是,瑕疵檢測率超過80%。
夸克看不懂這數字。閔萬里說這是“奇跡”。它堅定了阿里云依托開發者創新的信念。
“在整個大藍圖當中,我們只是滄海一粟,更大的智慧來自于在座的各位。”他說。
這跟胡曉明的表達完全一致。一張人才綠卡里,有阿里云開放生態戰略的強烈意圖。
“新制造服務業”的戰略協同
胡曉明是目前阿里合伙人里面呼聲較高的高管。以阿里云總裁身份渲染綠卡,定有他鋪墊阿里集團整體戰略輸出的用心。
那就涉及到廣東之于阿里的戰略價值了。
這里補充幾句廣東競爭力要素:一個第一、二、三產業都比較強的經濟大省;GDP連續29年中國第一;“世界工廠”,制造企業約40萬家。其中電子制造規模全球老大,產業鏈最齊全,供應鏈半徑最短。此外,汽車、服裝等多行業的制造力也很強。
阿里對廣東傾心有加。2016年,后者為阿里平臺創下近9000億GMV。剛過去的2018年雙11,廣東全天銷售數據為476億,占比22.3%,全國第一。
阿里集團與廣東之間有太多強關聯。這是一組CP。智能制造、中國制造2025、工業互聯網之類的概念,廣東夠強。但廣東制造業整體缺乏數字驅動與精細化管理,這是阿里云的機會。
2015年,馬云喊出“五新”前一年,胡曉明說過,未來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領域,“得廣東者,得中國,得天下”。
廣東不止制造。它也是服務業大省。廣東互聯網指數非常靠前。加上人口、消費力、基礎設施、歷史地理、人文生態等許多層面交織,注定是數字經濟時代的豐裕之地。
同樣是2015年,胡曉明說,廣東是中國“數據順差”最大的區域。個人認為,“數據順差”具有前沿的概念價值。
廣東制造與服務業并進的局面,更讓人想到馬云前不久杭州云棲大會上的演講。他強調“新制造”,稱它為“新制造服務業”。這是阿里集團“五新”戰略的新指引。
不過,胡曉明表述更早。2017年云棲大會廣州站上,他說:“很多人認為制造業就是制造業,但我認為今天錯了。一是今天的制造業跟服務業密切聯系在一起,應該出現“制造服務業”……二是服務業跟制造業也會結合起來,你們今天看到很多本身的傳統零售商越來越規模化,這背后是一個供應鏈體系……”
這并非意味著搶了馬云話語。我相信,胡傳遞的正是集團那一刻想傳遞的理念。其實,30年前的《后工業社會的來臨》一書中,丹尼爾. 貝爾曾說過,制造業已變成服務業。不過該書更多側重職業與人才變化,制造與服務協同上,缺乏基礎設施與復雜支撐描述。
但無論如何,在馬云戰略指引中,廣東之于阿里,具有豐富的戰略價值。
智慧制造上,得廣東者得中國。廣東的數字化進程里,一定會誕生巨頭型的平臺企業。
阿里集團當然不是此刻唯一耕耘廣東的平臺。富士康、騰訊、華為等都已涉入。年初,富士康工業互聯網版圖IPO,一度概念閃亮。
盡管廣東是上述巨頭后院,截至目前,阿里云身位卻大幅領先。
這涉及到云計算平臺的競爭力差異。這里,我比較信服閔萬里的一段表達。
他說,兩年多前,當很多人爭論實體與虛擬經濟時,阿里云工程師看到了實體經濟中最富潛力、卻最具挑戰的一面:既有數據密集、智能匱乏的地方,也有看上去生產線一流、數字化設備充斥卻只能生產二、三流產品的地方。
閔萬里說,過去少有人下到車間,用云計算、大數據喚醒它們。今天,阿里云就是要走到最原始的地方,做到精準、精益。因為,“數據產生的地方才是夢想產生的地方”。去年他也說,很多公司都做云計算,但中國的工廠里,“你首先看到的互聯網人,可能就是阿里云的人”。
說到阿里云的價值,他歸結三大要素,即數據、技術、行業。市場上任何一個黑科技,如果沒辦法寫入這個公式,“它的價值訴求就是空洞的”。
不過,他下面一段話,多少帶有一定的攻擊性了。
“為了連接而連接是永遠不可能吸引起同心同德的,只能是同床異夢,這么多的平臺,為什么價值沒有顯性化?就是因為公式沒有寫好。為了寫好這個公式,我們的工程師先走到了車間,我們今天提煉出了一個工業大腦的平臺,ET大腦這個系列,從前面大家看的各個垂直產業中,核心的理念就是照準這樣一個化學反應公式,找準函數是什么。找到這個之后,后面要把它放大,就是今天我們要講的,需要開發者們把我們探索的這個方向,從可行的道路變成暢通的道路,需要群體力量。”他說。
夸克認為,這里面有對標榜“連接”與淺層廣覆蓋的騰訊們的揶揄。
而阿里云的作法,從城市大腦到工業大腦、金融大腦、農業大腦,不是偶然,而是有內在邏輯,就是沿著數據流的方向,做數據升維和智能降維。在這個過程中,公司已從早期單點智能,切片環節貫通上下游全產業鏈,數據流貫穿始終時,價值鏈訴求可實現100%覆蓋。
“……背后沒有任何秘訣,就是因為有了ET,有了互聯網技術,還有一顆敢于挑戰不可能的決心。”他說。
這其實也是對亞馬遜、谷歌、微軟們云計算業務的辯駁。它們比阿里云覆蓋區域廣,但不如阿里云更深。
但也不要覺得阿里云就高大上。其實,我也發現了它的理念在優化、提升。這體現在兩個詞的差異上。那就是“賦能”與“使能”。
過去阿里云乃至阿里集團喜歡講“賦能”。這個詞多少有些高高在上。好像人家的“能力”都是你賦予的哈哈。這可能跟阿里集團的形態變化有一點關聯。過去它是個開放平臺,但后來變化較多,尤其是底層基礎設施開始相對完整之后,“賦能”的詞頻高了許多。
不過,我在昨日阿里云演講PPT里看到多處“使能”的字眼。“使能”的詞義,更多是驅動對方基于內外力量(尤其內部力量)發揮更大作用。
“賦能”到“使能”的詞匯增益里,應該有阿里云乃至集團的關鍵變化:那就是,它比過去要敬畏、包容、體諒實體經濟的現狀,它的技術、方案具有更強的彈性。
正如閔萬里所說,過去一年,我們確實看到,一些生產線比較原始的小型工廠,僅僅依靠價格低廉的智能化設備,數據流得以貫通整個鏈條,同樣實現了降本增效。
這更多是“使能”的力量。
而這背后,應該跟阿里集團最新的自我表述緊密關聯。逍遙子說,阿里是一種商業的操作系統。昨日,閔萬里等人同樣強調了這一詞匯。我認為,“操作系統”有一種立場的優化,那就是,你應該立足底座與中層,在應用層面,將更多開發的工作讓渡給開發者。
老實說,過去多年,"使能"一詞,華為比較高頻。因為,那是一個主要跟運營商做生意的周期,華為曾持續強調所謂“被集成”的戰略。但是,現在它開始變化了,“賦能”一詞開始高頻。
2014年之前的阿里,“開放”的形態確實非常明顯;之后,有一個強烈的“收”的動作。尤其是2016年之后的新零售。它讓阿里具有了一種高度垂直一體的半封閉形態。當然,這種高頻的動作發生在轉型周期,一可補足生態;二可獲得大量數據與用戶,三可強化新零售的高效實踐,形成多種樣本工程,為未來重新大規模開放奠定基礎。但這個過程里,“賦能”講得太多,導致外界誤解較深。
詞匯的變化里,有阿里云、阿里集團新一輪開放趨勢。
補幾句。關于“使能”,華為過去最喜歡講,非常高頻。這與它之前更多依賴運營商業務生成的“被集成戰略”有關。但隨著企業業務、終端業務分工,整個華為除了制造端外,已構建起一個高度垂直一體的半封閉煙囪。運營商業務“被集成”仍很明顯,但整體價值鏈其實已打破這種立場。
你能發現,“賦能”一詞在華為口中,反而開始高頻起來。這里面有華為面臨的挑戰。事實上,它已經開始持續遭遇質疑。大包大攬甚至“全民公敵”的華為形象,已經“樹立”起來。
也許還會有更多的變化。但是,此刻,我更期待、也更欣賞阿里云與阿里集團的最新動向。遭受爭議與質疑的一段時光里,有它不為多數人所知的堅持與沉淀。
綠卡背后的一絲隱秘
最后一部分。剛才我說,人才綠卡背后,折射著阿里面對國家戰略與區域經濟轉型的挑戰與隱秘。
我想,這個話題應該很難繞開中國當下遭遇的挑戰。廣東的產業結構決定了,隨著經濟景氣度下行,也包括外部壓力阻抑,制造業轉型升級不可能短期就會大面積有效。在沒有尋找更強的降本增效、協同服務業的合理路徑前,它們會承受巨大的壓力。廣東過去的優勢,反而可能是劣勢。
當然,一個偌大區域經濟體,自然會有它獨立的升級策略。它一直進行中。但我仍還想說,阿里云的動向里,有它順應趨勢、協同整個阿里集團資源、驅動大國數字轉型的擔當。沒有“新制造服務業”傳遞出來的共同體意識,阿里系整個生態也會失去發展的基礎土壤。
不能說阿里“發行業難之財”,但是,過去19年,兩輪大的經濟危機周期,它確實展示了強大的平臺力量。我想,這里面,既有互聯網的價值,更有一個此刻經濟體的擔當。一個獨立的經濟體,比碎片化的工具型平臺更有協同的效率。
但是,即便看上去都是大把機會,于阿里來說,同樣也是壓力之下的出路選擇。它其實并沒有多少退路,甚至已沒有退路。
而至于阿里云與胡曉明,我想,一張綠卡,一定也能反映成長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