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移動互聯網讓中國市場再一次迎來一撥入華的硅谷科技公司,它們會汲取足夠多的上一代公司鎩羽而歸的教訓嗎?
編者按:華爾街日報和海外媒體The Information稱,過去一年里,Google與中國政府和手機廠商商談,打造一個專為中國市場的應用商店Google Play,里面包括的應用都是中國政府批準的應用。Google將把這個應用商店預裝到中國市場銷售且通過Google官方認證的Android手機上。
Google此前在中國大陸提供搜索等各項服務,但因與中國政府就搜索業務對的看法不同而將服務中國大陸的服務器由北京轉向香港。之后大陸網民即無法使用Google搜索等服務。而各手機廠商在大陸銷售的Android手機均無內置Google Play。Google創始人之一的謝爾蓋·布林出生于前蘇聯,后移民于美國。Google此前在中國市場提供服務的變動據報道與布林的堅持有很大關系。
而此次回歸,據分析是Google兩位創始人退出日常運營,新上任的CEO皮猜更加務實,中國市場是最大的市場之一,對Google來說仍很重要。此次從Google Play開始,我們可以預見Google希望重建大陸市場的業務關系,恢復其各項服務。但搜索業務是否恢復目前尚無定論。
在這個時間點,適合看一下海外科技公司入華的想法,下面的這篇報道發表于去年上半年,仍有參考價值。
再多失敗也無法阻止海外科技公司入華
因一次意外狀況,Duolingo創始人兼CEO路易斯·馮·安(Luis von Ahn)今年5月來到中國。這位曾發明了驗證碼的科技創業者,在2012年上線了一款充滿游戲思維的外語學習軟件,它成為蘋果2013年年度精選和最佳APP。在美國,通過它學習外語的人數已經超過所有線下學習外語的人數。
為了進入中國市場,Duolingo也像其他入華的外國科技公司一樣,給它中國區的產品起了一個中文名字——“多鄰國”。4月底,Duolingo上線了中文用戶學習英語的課程,很快就被蘋果中國區應用商店推薦,在首周獲得100萬用戶。就在不久前,中國超越了巴西成為僅次于美國的Duolingo第二大市場。然而,這個應用卻在一周后開始有大量用戶因為網絡原因無法注冊。5月初,Duolingo在百度帖吧上收集用戶反饋,以判斷原因。
路易斯在Duolingo的論壇上發帖稱,這種情況只出現在中國——一些API的域名無法正常訪問,但他并不知道在中國Duolingo是不是被針對性地限制訪問了。就在之前,他們猜測是不是因為外語學習內容中包含了“政治”一項,而被屏蔽。不過這個猜想很快就被否定了,因為無法訪問的問題只發生在很多使用中國聯通的用戶身上。
好像,他正在遭遇跨國科技公司經常遇到的 “中國局域網”問題,它往往只可意會,不明就里,像百慕大里的秘密。不過這個問題在5月12日下午自己消失了,用戶能夠正常訪問移動端的服務了。他們仍然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那種問題。路易斯決定在中國積極尋找合作伙伴以提供更穩定的服務。
對于中國市場,像Duolingo這樣的外來創業者了解的并不多。路易斯并不會講中文,中文版應用多鄰國在入華之初,選擇的社交媒體登陸方式仍然沿用全球版本Facebook和Twitter賬號。然而這兩個在全球范圍擁有海量用戶的服務在中國無法使用。路易斯發現,對于移動端渠道的情況,中國也不同于美國,在美國Google Play是最主要的Android商店,然而在中國,Google Play卻無法使用,取而代之的則是大量的應用商店和手機助手。這意味著對于中國的渠道,他們需要了解和做出選擇,談合作。路易斯對《財經天下》周刊記者稱,接下來他需要尋找一名了解中國本土情況的中國區經理,來負責中國事務。
某種程度上,中國是一個令全球科技公司生畏的“百慕大”。此前在上一波PC互聯網之戰中進入中國的互聯網企業,Google不得不退出中國,eBay被阿里巴巴擊敗,雅虎僅在中國保留全球研發中心,支持全球業務研發。
但誰又能抵擋中國市場的誘惑,尤其是中國的5.27億移動用戶呢?在過去幾年中,中國至少在社交、電商、互聯網金融領域顯現出誕生世界級公司的表征。自2012年起,類微信社交軟件Line、印象筆記Evernote、亞馬遜云、全球汽車短租開創者Uber、職場社交巨頭Linkedin等科技公司又開始新一輪的入華之戰。
移動互聯網則是新的市場機會。市場尚未飽和,格局未定,硅谷在第一時間都會有相應的山寨者在中國誕生,而這時候進入,它們的本土對手都還處在飛速發展中,外來者也許會獲得一席之地。
中國也不僅僅是一塊豐厚的市場。在硅谷,互聯網公司生來就是全球化的。而像Facebook、Twitter、LinkedIn這樣的社交屬性的網站以及移動通訊工具,還有某些O2O模式的公司比如Airbnb,它們都具有網絡效應,它們的用戶遍布全球或者正向全球擴展,它們的使命與野心也是連接全世界,缺了中國這一塊,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這些硅谷公司面臨美國市場以及與之類似的歐洲和南美市場,產品與服務在這些地區自然延伸。然而進入亞洲,他們發現這是一個不同的市場,尤其是中國。在中國互聯網領域,BAT三大巨頭紛紛擊敗了他們的外來競爭者,并且成為規模巨大的玩家。
國外的互聯網公司進入中國后,在與本土互聯網公司的競爭中大多難以取得優秀成績,面臨困境,遭遇“本土化魔咒”,這其中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由此,但凡國外互聯網公司進入中國,其發展前景均不被看好。
然而面對這片未知之地,新一撥的海外互聯網公司仍然要碰到一些相同問題,比如不同于西方的政治、文化環境,以及并不完全成熟規范的市場競爭環境。寬帶資本創始人田溯寧對《財經天下》周刊介紹,硅谷的科技公司對中國市場會有擔憂和疑惑,比如法律保護,類似阿里巴巴收回支付寶事件引發了國外公司對VIE架構的擔憂。再者中國市場的法律監管問題還并不是特別清晰。
田溯寧是中國對這一問題最有發言權的人之一,他領導的寬帶產業基金是亞馬遜云服務、LinkedIn等很多新一輪入華科技公司的中間人和投資者。
最近一度盛傳Facebook在北京CBD地區寫字樓租下辦公室,欲進入中國大陸。此前,Facebook在大陸地區無法登陸,僅在香港設立了辦公室,服務國內進出口貿易商、進軍海外的游戲廠商等廣告客戶。就在今年7月中旬,Facebook的產品經理也來到中國與國內科技公司以及創業公司的創業者交流。而這些產品經理稱Facebook并未在中國大陸設立辦公室。不過也有媒體稱,戴德梁行在其中幫助牽線,促成Facebook租下了北京的辦公室。這已經不是Facebook第一次有跡象要進入中國了。早在2010年12月,Facebook CEO 扎克伯格就來到中國,拜訪了新浪、百度等互聯網公司以及中國移動,探討進入中國的方式。
在中國,根據法律規定,入華的互聯網公司需要與中國公司合資,并且將服務器放在國內,方便監管。比如Evernote和LinkedIn在中國地區,都會單獨設置中國區的服務器。而寬帶資本則參與投資了Evernote以及LinkedIn中國公司“領英”,利用自身對中國市場的了解和政府關系幫助二者。
而LinkedIn以及亞馬遜的云服務(AWS)的入華也是經歷坎坷,據田溯寧透露,“前后有兩年時間,反反復復。”亞馬遜云的入華,田溯寧也參與其中。亞馬遜云服務于去年12月份宣布正式進入中國,并與北京市以及寧夏政府簽署合作協議,整合北京的人才、資本、技術等優勢和寧夏的電力、天然氣、氣候等資源優勢,以及亞馬遜云在云計算技術領域的優勢。亞馬遜云的落地則是與田溯寧創建的云基地等機構合作,解決牌照問題,并使用寧夏中衛的數據中心。
與政府機構以及區域經濟的發展戰略結合,增加了其入華的說服力。在此之前,也曾有公司使用過這種方式。在中國站穩腳跟的微軟,由于其業務性質并不像Google等互聯網公司那樣涉及敏感領域,與政府保持著良好的關系。2006年,一本叫《Guanxi》的書在美國出版,講述了當時微軟進入中國的公關過程:它并不是直接開展業務,在當時面臨西方壟斷調查和中國盜版嚴重的背景下,微軟進入中國打的牌是在中國設立大型研發機構為中國培養人才,向大中小學等教育機構贈送電腦和軟件,強調建立一種信任和互利的關系,這讓中國政府部門的官員對它增加了了解和信任。
2004年,做商務社交網站的霍夫曼第一次聽說“Guanxi”這個詞。他說,“這個詞是2004年來中國聽到的,這也是我在過去花了很多時間去想的問題:怎么樣把LinkedIn在國際上的模式搬到中國,在文化上更好適應。我們講關系其實更多地還是一個人與人之間傳遞的感覺。舉個例子,如果我和沈博陽(LinkedIn中國區負責人)是好朋友,我把Michael介紹給他的話,他對我的信任有一部分會傳遞到對Michael的信任,這個信任的傳遞是非常重要的。”
與政府和監管部門打交道還不是外來者的全部障礙。本土的市場環境已經讓中國的互聯網公司們展現出實力強悍的一面。由PC競爭進入到移動新時代的競爭,經過積累,中國在移動互聯網中的創業者更加了解本土用戶的使用習慣,在移動端應用技術并不比硅谷落后,幾乎保持同步。
如果都擁有一流的人才,那么外來者們的優勢在哪里?或者說,怎樣彌補他們的不足?國外科技公司面臨的仍然是對中國市場的理解以及與總部的溝通問題,怎樣將這種理解傳遞給總部,獲得相應的授權,在本地市場擁有足夠的靈活性。
在本土化魔咒下,新一撥國外互聯網科技公司都看到前者失敗的教訓,在初始設計上爭取最大程度解決本土化問題。Google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這一點,對中國區負責人的目標人選,它尋找到了一位華裔領導者——李開復,這位曾經帶領微軟亞洲研究院落地中國的開創者。Google也在中國開發了谷歌音樂這類本土化的產品。
尋找本土人才,架構上賦予中國區更大的決策權,這是通常的經驗之道。Evernote進入中國后,推出中國地區的版本印象筆記,它擁有一套獨立的賬號體系,并不與全球服務的賬號體系打通。印象筆記的員工都是中國年輕的工程師和管理者。LinkedIn也如此,甚至更進一步,以一家創業公司的形式來建立自己的架構。LinkedIn中國公司除了LinkedIn占據一定股份外,也有寬帶資本和紅杉資本對其投資,董事會5個席位中LinkedIn CEO和董事長各占一個席位,寬帶資本與紅杉資本各占一個席位,LinkedIn中國區負責人占一個席位,而中國區負責人直接向CEO匯報。
基于不同的業務,Uber則采取了不同的架構方式。Uber是一家誕生于美國的租車公司,用戶可以通過應用租用高中檔汽車,并由司機提供差異化于出租車的服務。Uber上海市經理王曉峰對《財經天下》周刊介紹,“我們在每一個城市招聘的幾乎都是這個城市的人。我們有個非常緊湊的團隊模式提升這個市場,會用一個比較精干的團隊來做,隨著生意的拓展,我們每個城市的團隊就會比較快速體現人員的力量。這個是Uber和其他公司不大一樣的地方。這樣能比較快地進入到一個市場。”
Uber在全球每個城市開拓生意時,都會投入一個三人的管理團隊:一個城市經理、一個負責與租車公司合作的運營經理、一個負責對接用戶的運營經理。這些被Uber聘用的經理,需要具備企業家精神,要像創業那樣開拓一個城市。“你很難想象說東京的生意,需要在一萬公里之外的總部,或者郵件往來做這個生意。Uber在成立很早的時候,就會把極大的資源,放給當地運營團隊,當地運營團隊幾乎可以做任何一個和當地相關的決定。比如說尋找什么樣的合作伙伴、怎么來定價、去吸引什么類型的客戶、怎樣發展當地的生意和判斷會遭到什么樣的危機、怎么和媒體打交道,這些權力統統下放。”王曉峰說。“找不找得到合適的人,是我們決定進不進入一個新的城市最主要的依據。我們相信我們生意上的成功,取決于有沒有在當地具備一個好的運營團隊。”
而這種模式能保證Uber快速進入新的城市市場,就像中國曾經的團購業務擴展呈現的景象那樣。Uber在全球已經進入100個城市市場,北京是其第100個城市,在此之前,Uber已經進入上海和深圳、廣州。而在中國,Uber并沒有像傳統科層制公司那樣設立一個中國區總部來統領各個城市市場。其組織架構相對扁平,各個城市向總部CEO匯報,也向位于新加坡的亞太總部匯報。然而,在本地的管理團隊依然擁有絕大部分權限。
Uber這樣的企業歸屬于O2O模式,其業務類型與意識形態領域距離較遠。它所面對的并非內容方面的監管,而是在當地業務運營的合法合規。比如在北京,Uber就需要與租車公司合作,而并非像在美國那樣,自己直接與司機簽約合作。而另一家入華的O2O公司,提供短租服務的Airbnb則類似地需要符合中國政府在房屋出租方面的規定。
在硅谷之外,中國市場也不僅僅是用戶市場,它大量的科技人才資源也引起一些企業的關注,有的公司并未在中國擁有明顯的用戶群體。Tango是一款移動通訊應用,從功能上看它類似微信,在北美市場、中東有大量用戶。Tango如今已經擁有兩億的注冊用戶,每月活躍用戶達7000萬。盡管在中國大陸并不知名,尚未開展業務,但它在北京設立了辦公室,而Tango在中國地區聚集的都是研發人才,為全球產品提供技術力量。
這款移動通訊應用也引起了中國公司的注意。今年3月份,Tango宣布獲得2.8億美元投資,其中領投者為阿里巴巴,投資額為2.15億美元,不過,Tango聯合創始人埃里克·賽頓(Eric Setton)拒絕對《財經天下》周刊透露阿里占股比例。有分析人士稱,在阿里自己開發的“來往”失敗之后,阿里投資Tango有意將來借助其與中國本土的微信抗衡。
對于這些外來者來說,中國市場是個復雜的市場,隨著業務的深入,這種復雜程度會隨之而增加。但是,中國市場又具備了吸引力,讓這些外來者躍躍欲試。在全球化和移動化的今天,硅谷與中國的互聯網不可避免地鏈接在一起,未來,競爭與合作會更頻繁地發生。而更多的國外科技公司試圖打破進入中國時所遭遇的本土化的魔咒問題。在外來者叩門入華之時,中國公司需要反觀自身,怎樣走出海外,外企本土化的另一面則是中國企業的國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