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中國臺灣地區公平交易委員會（下稱“臺灣公平會”）宣布歷時近三年調查后，認定高通具有顯著市場影響力，卻濫用獨占地位，涉案情節重大，違法時間長達七年，并牽涉臺灣超過20家企業。公平會決議開罰51億元人民幣（234億元新臺幣，以下統一用人民幣單位），創下臺灣反壟斷最高罰款紀錄。

高通流年不利，其專利授權商業模式接連遭到中國、韓國、美國、歐盟等地調查。臺灣或許也想拿高通做文章，但即使擁有正當的理由，也需考量自身的實力、對本地產業的影響，用更加適合自己的方式去追索“損失”，否則，“畫虎不成反類犬”，綿羊大張口向高通要錢，搞不好弄巧成拙。

據悉，臺灣媒體詢問公平會官員，高通是否會乖乖繳納罰金？回應是“高通是全球相當大的公司，應該不會有罰款繳納方面的疑慮。”問題是，高通有錢就會給你嗎？“除非他腦袋壞掉了。”臺灣工研院前主任杜紫宸批評。

　　高通專利墻（資料圖片）

罰高通的三大理由

簡要介紹下。臺灣公平會經過調查發現，高通有三大違法行為。

一是拒絕授權必要專利給國內外競爭同業，并與要求簽訂互不告契約，以取代專利授權契約，增加競爭同業的交易成本，阻礙競爭同業技術創新。

二是高通對國內外手機代工業者及品牌商，實施不簽署授權契約就不供應基帶芯片的策略，且客戶簽訂合約后，不僅向高通購買芯片需付芯片的錢，還要另外繳納一筆專利授權金給高通。換句話說，高通身為芯片制造商，卻把手伸至下游，不給下游廠商對等的協商機會，與芯片競爭同業、下游手機代工商、手機品牌商的商業模式均涉及違法行為，嚴重影響市場秩序。

三是高通對國外手機品牌商提供折扣，借此要求對方與高通獨家交易。此舉不僅強化高通排他競爭能力，并排除競爭同業的交易機會，阻礙產業研發、技術創新。

臺灣公平會副主委彭紹瑾指出，基于高通違法期間至少持續七年，且違法期間向臺灣企業收取授權金總額約870億元，以及企業向高通采購的基帶芯片總金額約2000億元。依據《公平法》屬情節重大案件，綜合考量下，因而重罰高通51億元。除罰款外，另外要求高通停止違法行為。

無法說清為何罰巨款

縱觀公平會的罰款理由，與此前中國大陸的罰款理由并沒有很大差異，可以說是中國大陸的“簡化版”。事實上，從臺灣公平會的調查時間來看（2015年2月），應該是受到了中國大陸調查高通的啟發和鼓舞。從道義上看，臺灣公平會占有優勢。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臺灣公平會可以漫天要價。51億元罰款是如何計算出來的，臺灣公平會并沒有給出具體的規則。臺灣這筆罰款與中國大陸、韓國對高通的罰款相差無幾，問題在于，全球每年14億部智能手機出貨中，中國大陸市場出貨量超過5億部，韓國三星一家超過3億部，臺灣的手機廠商，宏達電、宏基和華碩，個個都是半死不活的狀態，總出貨量不到5000萬部，憑何支撐如此巨額罰款？

臺灣媒體也忍不住窩里反，“大陸、韓國對高通罰款合情合理，但臺灣公平會罰款明顯不符比例原則。臺灣企業付給高通的基礎專利授權費高，是因為臺灣是蘋果手機和平板的重要代工廠。”

代工廠并沒有真正掏出授權費。在基礎專利的收費機制中，品牌廠、代工廠、消費者三方只要有一方支付即可。代工廠支付給高通的授權費，蘋果之后就會付錢給代工廠，因為蘋果跟高通之間并沒有專利授權合約，通過代工廠授權的形式，可以大幅降低蘋果支付給高通的專利授權費。臺灣這些代工廠并沒有遭到所謂的損失。

臺灣媒體指出，臺灣公平會根本不清楚手機產業鏈的運行模式，市場和業界都認為這是一起“民粹式”的罰款。如此漫天要價，看不到公平會應有的獨立性和專業性，恐怕會挖坑給自己人跳。還沒罰到高通，就先讓接高通訂單的半導體廠商受害。

與虎謀皮，恐傷自身

臺灣媒體的擔憂不無道理。事實上，對于高通這樣具備超強產業影響力的公司罰款，各地政府除了考慮程序正義，必須要為產業謀取實際利益，否則就是見利心喜，與虎謀皮，對本地區產業發展造成負面影響。要知道，罰款往往不是目的，而是達成目的采取的手段，但臺灣公平會似乎更看重這筆錢，甚至考慮“讓高通5年60期無息分期付款”，簡直難以理喻。

以中國大陸為例，擁有強大的智能手機產業鏈，是高通無法放棄的市場，核心利益之所在。可以說，單個手機廠商是高通的“乙方”，但整個中國大陸市場是高通的“甲方”。因此雙方才會坐到談判桌前，最后得出了對雙方皆有利的解決方案。高通保住了市場；中國大陸只需要繳納合理授權費，并得到了高通大力本地投資、技術支持的回報。

臺灣只有半導體代工廠，因此是高通徹徹底底的乙方，在談判上處于不對等的地位。臺灣地方官員認為，臺灣半導體產業很有競爭力，（罰款高通）不會說沒有影響，但市場秩序還是要維持。“大陸和韓國的罰金更高，不過高通仍有轉單給三星的趨勢，一切還是在商言商，高通愿意下單給誰，是基于企業自己的商業考量。”

杜紫宸則表達了完全相反的觀點：先倒霉的是臺積電、宏達電、華碩，對臺灣有百害而無一利。“首先，不會因此有手機品牌改采用聯發科芯片；其次，高通芯片恐不再委托臺積電生產、日月光封測；最后，臺灣IC設計公司和華碩手機除非不賣美國市場和不在大陸生產，不然照樣需要付專利費給高通。歐盟和中國大陸可以處罰高通，是因為他們有市場，臺灣手機市場才多大？”

除了臺灣公平會收巨額罰款，本次處罰對臺灣產業而言，看起來唯一可能受益的企業是高通的競爭對手聯發科。不過在臺灣業界昨日的紛擾中，聯發科尚未表態。以筆者看來，本次處罰很可能以鬧劇收場，不僅這筆所謂的罰款要不到，對臺灣半導體產業還會帶來長久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