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參與平臺建設的人士告訴記者:“只有個別的領域可以把數據開放出來。而且,一旦涉及到跨市區、跨機關單位、跨部門的時候,工作難協同、數據難打通。”
一個大數據產業博覽會,讓地處偏遠的貴州突然闖入IT業界的視野焦點。人們猛然發覺,這個曾與IT毫無瓜葛的邊遠省份在新一波技術浪潮下居然已經悄無聲息地占據了一席之地。
四年前的貴州,在IT領域幾乎一片空白。但2012年的云計算浪潮中,貴州憑借高海拔、低氣溫、低能耗成本等優勢脫穎而出,成為了與內蒙古并列的數據中心集群地。三大運營商共投資150億元在貴州建設數據中心基地。
其后,貴州省政府借助云計算基礎啟動“7+N云工程”,力圖建立中國智慧城市的示范工程,并吸引了一批企業參與其中。2014年底,貴州省又上線“云上貴州”,開放了部分政府數據。時至今日,貴州省已逐漸擁有了培育大數據產業的土壤,被視為大數據行業的“圣地”。
“相比于其他省份,貴州省政府在整個過程中的積極、開放,堪稱無與倫比,這也是大家來到貴州的原動力。”一位全程參與貴州省蛻變的企業人士告訴記者:“畢竟,BAT已經包攬了線上的商業數據,別人很難進入。而政府、行業數據的開放卻還是空白,價值也更大。積極的政府,可以讓大家的嘗試事半功倍。”
數據開放生態未成
2015年兩會,包括浪潮集團董事長孫丕恕、神州數碼董事長郭為等代表提出“開放政府數據”的提案,希望政府開放社會數據,推動經濟轉型、政府職能轉變。
事實上,真正吸引企業的,在于政府數據的“高價值”。全國的居民、企業、機構等社會信息,幾乎全部儲存于市級的局、委、辦等機關單位,這些社會信息包括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保險、住址、聯系方式、交通等等,也包括企業的收入、業務,政府的經濟發展、資源配置等等。
對于任何一家想進入大數據領域的企業,這些信息的價值無可估量。而且,對于政府本身而言,政府數據的開放也可以推動政府在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公共服務等領域更好地發揮職能。
但事實上,政府數據開放遠遠達不到這一程度,即便貴州,也是如此。
2014年10月,貴州省政府打造全國首個省級政府數據開放平臺——“云上貴州”,目前“云上貴州”網站日均訪問量近2億次,最高峰值達10億次以上。但據記者查閱其官網發現,云上貴州被訪問最多的數據是貴州省環保部門提供的環保數據。除此之外,貴陽交通部門開放了實時路況信息,但其余市并未開放該信息。
“貴州搭建了數據開放的平臺,但是,這個臺子上現在只開了幾朵花。”一位參與平臺建設的人士告訴記者,“只有個別的領域可以把數據開放出來。而且,一旦涉及到跨市區、跨機關單位、跨部門的時候,工作難協同、數據難打通。”
以城市路況信息為例,全國幾乎所有城市在城市智能化的過程中都開放了公共攝像頭資源,但公共攝像頭資源卻隸屬于政府不同部門,“現在開放的結果是形成一張張小網,不同部門的數據很難打通。如果跨越市區,可能會因為產品、技術形態的不同,更難形成一張大網。”
這一現象不僅存在于交通領域。教育、醫療、金融、房產等行業,分散在政府各個部門中的數據因為不成體系,且部門壁壘森嚴,均存在數據打通難、數據開放不足等問題。
此前,數位在教育、醫療、互聯網金融的創業者曾告訴記者:“缺少關鍵數據,遏制了創新能力。數據擁有量,也成為創業的最大門檻。”
政府數據開放難題
5月26日貴陽數博會期間,國務院副總理馬凱作重要講話,他指出:“要加快建立政府數據開放平臺,優先開放高價值數據,鼓勵基于開放數據開展應用創新,讓大數據惠及更多民眾,要制定鼓勵政策,引導更多非公共數據向社會開放。”
“但是,政府數據開放涉及到20多個政府部門。”易華錄公司智慧城市BG副總裁王云峰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介紹,“過去多年間,這些部門都有自己的IT架構,并不互通,完全不適應現在的開放要求。”易華錄系央企華錄集團的控股上市公司,目前在全國參與25個智慧城市項目,這些項目覆蓋人口超過5000萬人。
王云峰介紹,在此前的數字化城市建設中,各市級單位均按照自己職能要求建設了垂直化的IT設施,各部門都擁有自己的基礎設施、IT系統、數據標準。王云峰指出:“這種垂直的IT架構與‘以省市縣三級為管理單元’的政府管理結構不對等。所以,即便省政府力推數據開放,也很難短時間打破這種矛盾。”
“大家都在呼吁數據開放,卻很少有人看到這種政府IT管理工具與體系之間的矛盾。”王云峰指出,“而且,整個產業界都無法給出一個統一的、能夠從目前的IT架構向未來平滑演進的方案。”
而這一矛盾引出的另一個問題則是,“每一個機關單位都有自己的職能要求、監管責任,如何在符合部門要求、符合法律法規的條件下,提取部門數據,然后對數據進行清洗、存儲、加密,并且把其中可開放與不可開放的數據區分開來,然后對接到不同的平臺之上?”王云峰表示:“各單位自己做不了、互聯網公司也沒有這一能力。幾乎沒有既懂大數據,又了解部門職能的人才。”
雖然業內都在呼吁國家制定數據開放的標準,但沒有人知道標準該如何制定,這是政府數據開放最大的難題。
除此之外,“政府數據都是居民、企業填報的樣本數據,缺少政府部門與用戶互動的行為數據。”在國家行政學院電子政務專家委員會副主任羅建中看來,“政府其實沒有‘大數據’,這些都是‘小數據’,并不足以支撐政府職能轉型。”而且,羅建中認為,當前也缺少有效分析政府數據的分析模型,“百度阿里,騰訊,京東確實有一些用戶行為數據,但這些用戶行為都很簡單,不能全面支撐政府轉型的全領域大數據。”
數據市場的“混沌”
數據開放困難重重。而數據開放之后的環境,更是處于“原始”狀態。
2015年4月14日,國內首個大數據交易所——貴陽大數據交易所正式掛牌運營并完成首批大數據交易。貴陽大數據交易所注冊資金5000萬,定位于面向全國提供數據交易服務,旨在促進數據流通,規范數據交易行為,維護數據交易市場秩序,保護數據交易各方合法權益,向社會提供完善的數據交易、結算、交付、安全保障、數據資產管理和融資等綜合配套服務。
在此之前,國內其實一直存在數據交易市場,其中就包括非法交易用戶信息的“數據黑市”,垃圾短信、騷擾電話大多源起于此。當然,部分領域也存在為數不少的公開數據交易,比如廣告行業。
但是,所有領域均存在“數據所有權存疑”、“交易規則不明”、“數據難以定價”、“數據描述不清”、“沒有商業模式”、“缺少法律保護”、“用戶數據隱私”等問題。小米科技董事長兼CEO雷軍也在大會發言時指出:“探索數據價值、挖掘商業模式,是今天的當務之急。”
“貴州交易所成立之后,大家逐漸嘗試把一些公開的數據交易都拿到這個平臺上來,希望通過交易行為推動市場秩序逐漸成型。”一位參與數據交易的人士告訴記者,“但很難推動,現在平臺的交易規則并不適合交易需求。”
該人士表示:“真正有價值的數據,往往指向性很強,跟企業、用戶關聯度很高。這種數據交易時需要‘加工’,以保證用戶隱私,但交易所要求‘加工’得太狠,會失去數據原有價值。所以,不少人還是放棄了在交易所交易。”
除此之外,數據交易也很難得到保護。“電子數據具有易變性、易改無痕、不易固化呈現和歸檔的特征,無論是數據資產的公證,還是交易糾紛問題,都不適用于現有法律法規下的市場環境。”杭州安存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副總裁單勇忠認為,“應該在數據的生成、存儲、傳輸、交易的所有過程中建立公證取證通道,使數據實現直觀呈現和形式固定。”
安存網絡科技是一家大數據創業公司,致力于把法治生態復制到數據世界。目前,安存科技正在建議貴州政府建設“全數據生命周期電子數據存管與證明系統”。
當然,除了安存網絡科技之外,還有很多參與貴州大數據建設的創業公司,為貴州政府的數據開放、數據交易市場環境、未來發展等規劃領域建言。
無論是人才、產業、資本,貴州都沒有優勢。但如果貴州政府能夠把所有的配套做好,依然能成為中國大數據的樣本。畢竟,在當前的創業潮中,人才、資本的流動已經沒有太多地域屬性,但大數據產業的種種制約,必須靠一個積極的政府去持續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