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律賓賭場，接待富有賭博者時有兩條黃金規(guī)則：永遠要求看看他們的鈔票，但絕不詢問錢從哪來。無論資金來源是貪污、人口販賣或是毒品交易，錢一旦進入賭場在菲律賓銀行的賬戶，追蹤變得異常困難。
這一便利最終導致了今年初舉世震驚的孟加拉國央行網(wǎng)絡搶劫案的發(fā)生。距離案件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數(shù)月，流入菲律賓的8100萬美元仍未被追查到去向。這一出國際劫案猶如好萊塢電影般詭譎，令存在反洗錢監(jiān)管漏洞的菲律賓處于風口浪尖。
國際“灰名單”
“菲律賓對洗黑錢者來說非常吸引，因為我們的法律有很多漏洞。”一直積極推動嚴厲反洗黑錢法的菲律賓議員Serge Osmena這樣說道。根據(jù)《華爾街日報》報道，在各大賭場的貴賓室中，來自亞洲地區(qū)為主的各地賭客，正流入大量黑錢。
也正因如此 ，菲律賓的賭場一直以來都受到國際監(jiān)管機構的“關注”，尤其在2013年之后，爭議之聲更是四面而來。這一切源于2013年新反洗錢法規(guī)推出之際，菲律賓國內的賭場監(jiān)管機構Philippine Amusement and Gaming Corporation（簡稱PAGCOR）成功使各賭場免受監(jiān)管。PAGCOR為菲律賓政府所擁有。它的特殊之處在于，它既是菲律賓博彩業(yè)的監(jiān)管機構，也是賭場運營商。根據(jù)公開資料，該機構在菲律賓國內的主要城市都擁有自屬的賭場和一些俱樂部。同時，它又監(jiān)督并管理著大大小小的私人賭場，包括超過180間賭場業(yè)務室和全國范圍內的電游網(wǎng)吧。它是菲律賓政府其中一個巨大的收入來源，收入貢獻僅次于稅收和海關部門，而其雇用的員工超過1.1萬人。
2013年2月，菲律賓面對修訂反洗錢法的最后期限，立法者曾就是否將賭場納入新法而爭吵不休。一旦將賭場成功納入新法的監(jiān)管范圍，就意味著賭場運營商需要確定現(xiàn)金的來源，或將可疑的資金轉賬報告給金融監(jiān)管機構。這一做法本可使這個國家從全球監(jiān)管機構的“灰名單”中去除。然而，菲律賓的國會委員會卻收到包括PAGCOR在內的多方請求，希望他們不要因為立法修訂而傷害可與其他亞洲賭場競爭的產(chǎn)業(yè)。最終，參議院不得不同意將賭場排除在外。
孟加拉央行劫案
今年初發(fā)生的孟加拉國央行劫案就是通過菲律賓賭場系統(tǒng)洗錢的典型例子。
2月5日，有黑客發(fā)指令給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從孟加拉國央行在該行的賬戶中提款9.51億美元。紐約聯(lián)儲阻止了來自孟加拉國央行賬戶總價值為8.5億美元的30樁交易，原因是其缺少受益人細節(jié)。但是，紐約聯(lián)儲最終還是允許了其他5樁交易，總金額約1.01億美元。根據(jù)交易記錄，這筆巨款中約2000萬美元流向斯里蘭卡，隨后被紐約聯(lián)儲叫停攔截，而剩下的8100萬美元則流向了菲律賓的銀行賬戶。根據(jù)媒體報道，流入菲律賓的資金被轉換成比索后，電匯到菲律賓中華銀行（RCBC）一家分行的4個美元賬戶里，包括賭場中介人Weikang Xu、東方夏威夷休閑有限公司以及太陽城賭場運營商Bloomberry的銀行賬戶，部分資金則在外匯兌換業(yè)者幫助下流入賭場。
由于資金追蹤在菲律賓遇到困難，這場史上最大網(wǎng)絡盜竊案的策劃者身份很可能成為永久的謎團。
“在賭場里我們總是說，在你說第一句話前先拿出你的錢，”然而，關于錢的來源，“我們不會問。因為這太無禮了”。目前遭起訴的賭場—東方夏威夷休閑有限公司總裁Kam Sin Wong如是說。在接受調查時他表示，自己在2月份從兩個大賭客那里拿到了幾百萬美元，用以購買高賭注貴賓室使用的籌碼。這筆錢隨后被證明來自于孟加拉央行失竊的巨款。這位54歲的賭場總裁否認自己參與網(wǎng)絡盜竊的行為，他認為將錢交給自己的兩位客人才應當承擔責任。Kam Sin Wong也是目前唯一主動將部分資金退回的人，剩下的一部分資金已經(jīng)被用于幫助客人購買籌碼。據(jù)悉，東方夏威夷休閑有限公司共收到10億比索轉款，相當于2160萬美元。Kim Sin Wong堅稱，自己不知道這些資金是偷來的, 至于流入其他賬戶的錢，目前還未有能夠被追回的跡象。
迄今為止，沒有人因為這一劫案被捕。或因為涉及國際資金，菲律賓的賭場系統(tǒng)又與案件有關系，菲律賓的國家調查局（NBI）尚未被允許完全介入調查。幾位國際的調查者曾向媒體表示，他們希望通過追蹤資金而取得進展，但難度很大。這些人認為，策劃者可能早已對菲律賓新反洗錢法規(guī)當中的漏洞了若指掌。
目前，因為這場劫案，孟加拉國銀行行長阿蒂·拉赫曼及菲律賓中華銀行總裁兼首席執(zhí)行官Lorenzo Tan都已引咎辭職。不過，RCBC卻認為，Lorenzo Tan的行為沒有任何違反該行管理規(guī)定和政策的地方。
菲律賓擁有世界上最嚴格的銀行保密法，這是1970年代菲律賓前總統(tǒng)費迪南德·馬科斯在戒嚴時期所通過的法律。此前，Lorenzo Tan就表示，因為銀行保密法，他不能向調查方隨意透露任何有關存款和海外資金的細節(jié)。而這一嚴格的法令，正在與賭場監(jiān)管漏洞一起被外界利用。一些調查者指出，菲律賓擁有嚴格的銀行保密法，不過案件更大的漏洞是在賭場。根據(jù)該國相關法律，案件到最后，很可能只是指控幾家銀行洗錢，而在其中發(fā)揮最關鍵作用的賭場卻因為新反洗錢法的保護免責，被盜的資金也難以追回。“一旦資金進入到銀行的存款賬戶，事情就結束了。追蹤非常困難。”Lorenzo Tan說道。
美國國務院今年發(fā)布的一份報告指出，菲律賓賭場業(yè)是其反洗錢制度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根據(jù)該報告，自2001年菲律賓反洗錢委員會成立以來，僅49起洗錢案進入司法程序，而最后幾乎無一被定罪。
冰山一角
在馬尼拉的高端賭場中，每一天都有大量資金流動。早前，路透社記者在菲律賓的太陽城賭場度假酒店做過調查，驚訝地發(fā)現(xiàn)貴賓室中約一半的賭客是華裔。
“你帶著100萬元來到一個賭場，”參與8100萬美元劫案調查的Serge Osmena表示，“你下1萬的注，有可能全部輸?shù)簦珔s因此為你的朋友轉移出99萬的錢。最重要的是，這筆錢是無法追蹤的。”
Osmena指出，他相信孟加拉國央行的案件只是冰山一角，它提醒人們，每一年都有數(shù)百起洗錢犯罪行為在沒有被曝光的情況下悄然進行。
案件發(fā)生至今，一些改進措施，包括賭場的制度改革已經(jīng)被提出。這既受即將到來的菲律賓大選的影響，也有博彩業(yè)游說的關系。但考慮到2013年新法規(guī)出臺的利益情形，一些批評人士對改革并不樂觀。
不過，盡管2013年新反洗錢法未將賭場納入監(jiān)管的初衷是為了擴大菲律賓的賭博業(yè)，但該國近年的賭場生意卻未如預計中那么繁盛。
2015年，菲律賓的賭場收入進一步下降。以該國博彩巨頭布魯姆貝瑞度假村公司（Bloomberry Resorts）為例，根據(jù)5月初的報告，其2015年的凈損失擴大到11.5億比索（2500美元），而在2014年，這一數(shù)字約為5.33億比索。目前，菲律賓的三大主要賭場都已經(jīng)在提高自身的非博彩業(yè)務，以此減少對賭場收入的依賴。
當然，只要監(jiān)管漏洞仍然存在，賭場就很難倒閉。目前，菲律賓還打算建立亞洲最大的賭場圈。該國政府在馬尼拉機場附近開辟了一片地，用來建賭場。如今，其中兩家世界級賭場已經(jīng)開始運營，另外兩家則還在建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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