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10年里,科技史上最強大的一股勢力影響力日漸下降(盡管盈利能力仍然很強)。有些人將微軟的困局歸咎于其創始人比爾·蓋茨,但多數人將矛頭指向了他的繼任者史蒂夫·鮑爾默?!睹麍觥诽丶s編輯貝瑟尼·麥克林(Bethany McLean)近日發表題為“帝國重啟”的長篇文章,揭開了微軟的種種內幕故事,包括蓋茨和鮑爾默關系破裂,鮑爾默不受待見,第三任CEO薩蒂亞·納德拉如何選出,他在蓋茨回歸后面臨的挑戰與機遇等等。
以下是文章主要內容:
在一些方面,微軟創始人兼首任CEO比爾·蓋茨(Bill Gates)和今年2月成為微軟第三任CEO的薩蒂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頗為相似。兩人都是工程師,都是商人,都是非常理性的求知者。因此,他們或許將能夠和諧共處,無縫地運營微軟,助它克服當前面臨的種種巨大挑戰。蓋茨過去6年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他規模達400億美元的慈善基金會,而微軟今年2月4日宣布任命納德拉為新任CEO之時,蓋茨決定將30%的時間用于微軟的事務。
微軟以外的人很多都覺得微軟的黃金時代已然過去,都覺得該員工規模超過10萬人的公司搞不清現狀,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樣。蓋茨和納德拉都堅稱這并不屬實,他們都很善于通過描繪那種大愿景來說服人們微軟不僅團結一致,還具有目標愿景。在他們看來,這個全新的無限制計算能力的世界,這個你的設備隨時隨地連接你的世界,應該會屬于微軟。他們甚至有他們的口號:“重塑生產力”。
“我是從我們的影響力角度來思考成功的。”納德拉如是說。
然而,在評論家們看來,影響力恰恰就是現在的微軟所缺乏的東西。Andreessen Horowitz分析師本尼迪克特·埃文斯(Benedict Evans)發表博文指出,微軟在所有計算設備(包括PC、手機和平板電腦)的份額已經從2009年的90%暴跌至只有20%左右。這種令人驚愕的下滑之所以發生,并不是因為微軟在PC市場份額下降,而是因為它在處于增長的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市場并沒什么建樹。
就連微軟的新任董事長、前IBM高管約翰·湯普森(John Thompson)也曾在去年冬季向《財富》雜志表示,“現在的微軟有一些方面看起來有些像1990年代的IBM。”這可不是什么喜人的對比,因為任何科技界人士都知道,IBM正是20年前被年輕而氣勢逼人的微軟從科技行業之巔拉下馬來的那家公司。
微軟有四分之三的利潤來自兩大根基業務:Windows操作系統和Office。從財務角度來看,微軟依然格外強大。在過去12個月里,該公司錄得營收868.3億美元,凈利潤220.7億美元;它目前的現金凈額達到857億美元。
然而,該公司正同時面臨多個威脅,鑒于微軟的體量,這一切顯得更加令人驚愕。谷歌、蘋果等競爭對手已經顛覆了微軟的商業模式,Windows未來將何去何從如何適應新時代因而成了未知之數;那些對手甚至在向Office發起挑戰。在硅谷,有兩個說法被大家奉為真理。一個是利潤總是跟著影響力走,另一個是戰略地位和財務地位是有差別的。
很多人將微軟的困境歸咎于史蒂夫·鮑爾默(Steve Ballmer)。這位蓋茨多年的好友和他任命的繼任者于2000年出任微軟CEO。他于今年2月卸任,以一種出乎大多數人意料的方式結束其備受爭議的任期。在歷時5個月的新CEO選聘后,微軟最終選擇了已在公司供職22年的納德拉。
微軟董事會當初尋找新任CEO的困難之處在于,沒有很多外部人選愿意接受該項工作。蓋茨和鮑爾默均相當好斗,個性很有侵略性。由于鮑爾默離職一事產生的嫌隙,兩人關系決裂,不再跟對方說話。當時,兩人還在董事會,因而很有可能會給新任CEO的決策造成困難。
蓋茨和鮑爾默之間的權力均衡并不是它表面看上去那樣。以蓋茨當前的售股節奏,他所持的微軟股份將會在2020年之前清空。而鮑爾默則甚少售股,因此他目前的持股比例要超過蓋茨。鮑爾默持有3.33億股微軟股票,共價值150億美元左右;占股比例為4%,為微軟最大的個人股東。
8月,他突然宣布退出微軟董事會,稱有“多項新事情”要做。“我在翻過那一頁。”他說。這會讓納德拉的工作變得容易一點。
不過,做微軟CEO或許仍然是商界最困難的工作。
公司受困誰之過?
2008年,微軟是最賺錢的科技公司,利潤率達到15%。2013年,它是第二賺錢的公司(僅次于蘋果),利潤率達12%。在鮑爾默的領導下,微軟的年利潤增長了幾乎兩倍,達到218億美元。
“鮑爾默從來都得不到他應得的認可。”一位微軟前高管如是說,“他很有才能,很善于設法從Windows和Office賺到更多的錢。”
鮑爾默則愿意承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我或許搞砸了一兩件事情,為此我覺得很遺憾。對于社交網絡我并不感到遺憾,Facebook做得很棒,我并沒為我們錯失該市場而感到遺憾。對于搜索我的感受則有點不同,對于手機亦然。我們本應做得更好。手機比搜索更讓我感到難受。”
然而,在鮑爾默眼里,自己“最大的錯誤”既不是手機業務,也非搜索業務。它是一個名為Longhorn的軟件項目,發生于他上任之初。微軟2000年啟動的Longhorn項目原本被認為是下一代Windows。當時卸任CEO后擔任首席軟件架構師(從2000年到2006年)的蓋茨領導該項目。“那是一個不可取的雄心項目,一個雄心到無法做出的項目。”一位前微軟高管表示。蓋茨是位宏觀型技術專家,而非產品專家。工程師們告訴他他想要的東西無法做出來,但他并不愿意聽取他們的勸告。雪上加霜的是,正當Longhorn基本以失敗收場,蘋果推出了Tiger,做出了Longhorn想要的東西。在對該項目足足投入3年時間后,微軟必須推倒重來。該更名為“Vista”的操作系統最終推出晚了,缺少一些重要功能,且有很多引發強烈不滿的不足之處。
“我最糟糕的一項工作從2001年持續到2004年,”鮑爾默說道,“公司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我將特遣隊資源分配到Longhorn上,而不是手機或者瀏覽器上。我們所有的資源都捆綁在了最爛的一樣東西上。”誰該承擔這一責任并無定論,但不可否認的是,鮑爾默和蓋茨都沒能阻止這一敗局的發生,盡管幾乎所有其他的人都知道結局會是那樣。
鮑爾默傾向于指出,權力的界限并沒有劃清,這是難以評價他的任期表現的部分原因。“在我出任CEO之前,我以為我要對公司完全負責。”鮑爾默說,“但直至蓋茨2008年徹底離開微軟,我才覺得自己完全掌握大權。”眾所周知,鮑爾默和蓋茨在過渡期的第一年爭斗得很激烈。另外,工程師不滿鮑爾默的時候會去找蓋茨。一些那個時代的微軟員工將鮑爾默和蓋茨比作“媽媽和爸爸”,坦言不知道是媽媽還是爸爸做主。
“他不知道如何讓我去當CEO,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當。”鮑爾默說。
據一位前高管透露,在微軟內部,大家對鮑爾默的任期評價不一。“在某些方面,人們看待蓋茨和微軟的方式幾乎就像是羅夏墨跡測驗(注:非常著名的人格測驗,也是少有的投射型人格測試)。”在那些傳奇化蓋茨時代的人眼里,微軟當前的困境永遠都是鮑爾默的錯。而在其他人眼里,答案則并沒這么明晰。“蓋茨留給了鮑爾默一個爛攤子。”前高管如是評論蓋茨。鮑爾默出任公司CEO那一年,微軟被美國政府認定為市場壟斷者,被要求一分為二;對于蓋茨和他的公司來說,那帶來的代價是不可估量的。此外,互聯網泡沫破滅,致使微軟股價大挫,讓已成富翁的長期員工與錯過一夜致富的新員工之間一度關系趨緊。
事實上,微軟創建之初就有對抗性的文化。但公司年輕體量小時靈感的東西卻給未來的問題留下了種子。對于蓋茨和鮑爾默,一位前高管說道,“他們往往過分熱情了,以至于事情演變成謾罵。這很不好,畢竟你已成為其他人試圖模仿的榜樣。也許蓋茨和鮑爾默能夠容忍那些,但底下的人如果也那么謾罵,估計大家都不好受。”
不少人將鮑爾默和蓋茨之間的關系比作婚姻。“他們就像是離離合合的夫妻。”一位認識兩人的人士說。
兩人之間的友誼始于他們在哈佛上學期間,其核心在于對彼此智商的深深敬意。鮑爾默更是說,他之所以在斯坦福大學商學院讀了一年就加盟蓋茨的公司,是因為蓋茨是他認識的最聰明的人。即便是現在,鮑爾默也仍認為,蓋茨“擁有的CPU和存儲空間超過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鮑爾默離任內幕
沒有人知道如果蓋茨沒有離開過微軟現在會是什么樣子。不過,人們對于微軟的創始人總是有一種特殊的敬畏,這可是他的繼任者從未得到過的。在他們看來,即便蓋茨不能帶來解決方案,他也不會像鮑爾默那樣帶來麻煩。當鮑爾默對新項目投資的數十億美元打水漂時,就連那些認為微軟應該嘗試繼續追趕的投資者也對他越發不滿。還有的投資者希望微軟精簡組織結構,向他們返回現金。
鮑爾默并不希望被迫在各個選項之間作出抉擇,而是希望保留所有的選項。他并不愿意放棄微軟能夠“長出新肌肉”抓住下一個趨勢的想法,他也不想對投資者凈說些他們想聽的話。他曾一度拒絕會見那些股東,后者因而更不喜歡他。
鮑爾默以往常常說想要擔任微軟CEO到2017年他最小的兒子高中畢業。他說,他的想法改變了。他在2010年告訴董事會,他的目標離任時間是2013年自2015年。他稱,他那時甚至已經開始面試來自亞馬遜、蘋果、甲骨文等公司的外部CEO候選人了。不過他們找不到任何的合適人選。
與此同時,他面臨的壓力與日俱增。全新的Windows 8系統被認為是微軟的一大敗筆。微軟的第二大股東、共同基金巨頭Capital Group秘密地鼓動公司進行變革。持有微軟20億美元股份的對沖基金ValueAct也要求獲得一個董事會席位。你可以明顯感覺到董事會已被邊緣化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不管從內部還是從外部來看,都沒有即將發生CEO更迭的跡象。
的確,鮑爾默在2013年7月宣布對整家公司進行大規模的重組之時并無離開的打算。在幕后,他也已開始洽談一筆旨在改造微軟的收購。他認為公司必須也要做硬件。當時行業利潤份額增長最大的兩家公司是蘋果和三星,尤其是蘋果,2013年它的科技行業利潤占比從2008年的7%攀升至21%。
對于鮑爾默來說,這一信號顯而易見,因此他從2012年12月開始跟諾基亞進行洽談。該交易有利亦有弊。諾基亞基本上是僅存的一家做Windows Phone手機的公司。如果諾基亞倒下,那微軟的手機業務會變成什么樣?
然而,2013年8月23日,微軟突然宣布鮑爾默將離任。多數大公司通常都會在宣布舊CEO卸任的同時任命新CEO,而微軟卻稱它才剛剛開始物色新任CEO人選。人們普遍認為是蓋茨要鮑爾默走人的,又或者像一位前高管所說的,鮑爾默“擔任CEO至蓋茨不再支持他的那一天”。
不過,該故事還有一個版本。據數位消息人士稱,對于對諾基亞的收購,隨著交易進入倒計時階段,微軟董事會的分歧卻越來越多。鮑爾默曾告訴友人,如果當初不是董事會的鼓動,他不會去尋求收購該公司。所以他對董事會前后不一的態度甚感意外。與此同時,他堅信微軟必須收購諾基亞。
據消息人士透露,在微軟2013年6月末的一次董事會會議上,鮑爾默宣布他已就收購諾基亞與其高層達成口頭協議,就差微軟董事會的批準。鮑爾默以為該交易已經塵埃落定,因而董事會會議后的晚宴還沒開始便離開參加兒子的中學畢業典禮。而第二天他回到公司,卻發現董事會出爾反爾:他們說他們不會做那筆交易,那是沒得商量的事情。對于鮑爾默來說,難以容忍的似乎是蓋茨也贊同董事會。他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頓時大怒,明確告知董事會如果他們不批準那筆交易,他就走人。“那是我出的最好的主意,”他現在表示,“如果我們不去實施,那你就得找別人來想出下一個好主意。”
他說,董事會告知他他們希望他留下來,他們最終一個略為不同的交易版本達成一致。9月,微軟宣布將斥資72億美元收購諾基亞的設備與服務業務。董事會為何最后又回心轉意呢?因為他們意識到:沒有諾基亞的話,微軟在智能手機市場就會玩完。但對于鮑爾默來說,傷害已經造成,而且涉及很多方面。他說,他清楚地意識到盡管還沒有新CEO人選,但他也呆不下去了。他認定文化變化的前提是高層變動。他說,“微軟董事會水太深了。”雙方彼此都有這種感覺。消息人士稱,沒有人嘗試過阻止鮑爾默辭職,就連蓋茨也沒有。
如今,科技界非常有名的一段合作關系以及深厚友情也許已經走到盡頭了。在The Verge曝光的一段鮑爾默向員工動情告別的視頻中,他淚流滿面,期間并沒有提及蓋茨。“跟所有經典的浪漫故事一樣,他們也沒有美好的結局。”一位認識兩人的人士說。
新CEO選聘
兩人之間的不和給微軟的新CEO選聘工作帶來了麻煩(當時他們仍是公司董事),但事實上,該項任務本來就極為棘手。想想其它的種種因素吧:微軟在是否要求新CEO有工程師背景以及任命內部還是外部人選上均存在分歧;董事會覺得已受前CEO束縛已久,因而想要實施控制權;找到一位既有能力又愿意掌舵微軟的人選談何容易。
一開始,有輿論認為被認為善于扭轉乾坤的時任福特CEO阿蘭·穆拉利(Alan Mulally)將會出任微軟CEO。據稱,穆拉利覺得自己不應被要求完成正式的面試流程,因而董事會開始對其心生懷疑。直至今年1月,穆拉利正式宣布他將留守福特,但據消息人士稱,他其實早就沒有勝機。
微軟董事會還看中高通時任首席運營官史蒂夫·莫倫科夫(Steve Mollenkopf),但彭博社曝光這一小時不到24小時,高通便宣布任命他為新任CEO。另一位潛在候選人是保羅·馬里茨(Paul Maritz),他是微軟的前高管,曾在其它科技公司擔任要職。不過,有傳馬里茨覺得微軟在多個重要戰場落后太多,必須得精簡組織結構和作出一些重要決策。蓋茨并不贊同,因而馬里茨覺得在該崗位上他不會有自由做他想要的事情。
隨著搜尋工作遲遲沒有實質的進展,微軟董事會的壓力與日漸增。部分董事一度覺得另一位董事、前IBM高管兼時任Symantec CEO約翰·湯普森想要成為微軟的新CEO。蓋茨有些激動地說,他不會支持湯普森,納德拉會是更好的人選。在數位內部候選人當中,鮑爾默力推首席運營官兼前沃爾瑪高管凱文·特納(Kevin Turner)。
還有的董事建議任命愛立信CEO衛翰思(Hans Vestberg),不過后者屢屢推遲會面,有的董事覺得他無意出任微軟新CEO。在1月19日的一次會議上,董事會最終決定任命納德拉。
微軟2月4日宣布納德拉將成為新任CEO時,還宣布蓋茨將離任董事長,湯普森接任。一位觀察家總結道,“蓋茨因與這些人的爭斗而筋疲力盡。”
有趣的是,一心投入慈善事業的蓋茨并沒有離開他一手創立的公司,而是決定回歸。他說,他不是要拿出三分之一的時間放在微軟的事務上。“是拿出30%的時間。”他糾正道。“他深信自己能夠給微軟帶來其他人無法帶來的東西。”熟悉他的人士稱。
那鮑爾默是否悄然離開呢?他確實離開微軟了,不過他會有多低調還得拭目以待。他稱,現在他手頭有7件大事,包括學習希伯來語,健身,搞清楚公民義務,運營洛杉磯快船隊——以及管理他的微軟股權。他說,微軟持股占其凈資產的65%至70%。他無意出售那些股份,一部分是出于忠誠,一部分是因為他覺得微軟值得投資。“我想要成為一位好的股東,”他說,“我不會為了活躍的股東而變得活躍起來,我也不會表現得很消極,不會因為不喜歡某樣東西而賣掉它。”與此同時,他稱他清楚認識到過去的教訓。他會見過納德拉幾次,不過不是在微軟總部園區內。“不是說我對微軟總部園區有某種過敏反應,”他說,“而是我希望給他些空間。”
納德拉時代
“這是我上任第37天,有誰在數嗎?”這是剛年滿47歲的納德拉在微軟3月的一次大會上開場白。那是他第一次面向公司最頂級的100位高管發言談論他的世界觀、對微軟的看法和未來的發展道路。微軟的一位長期高管對納德拉的從容印象深刻。“他非常熱情,但又不失親和力。他非常樂觀,但并不是盲目樂觀。”而讓該高管最驚訝的是納德拉沒有做的事情。“他大可徹底摒棄以前的管理層。”
雖然已在微軟供職多年,且與蓋茨有著種種相似之處,但納德拉卻與公司的傳統背道而馳。他讓麾下的高管團隊閱讀《非暴力溝通》(Nonviolent Communication)。(書名本身已經說明一切)他非常友好,笑容燦爛。員工、同輩和那些比他年長的人都很喜歡他。“人人都喜歡納德拉。”一位前微軟高管表示,“你無法不喜歡他。蓋茨喜歡他,鮑爾默喜歡他。他為人很好。”Windows Phone部門主管格雷格·蘇利文(Greg Sullivan)稱,“你會想要追隨他。”
據稱,董事會選擇納德拉的原因之一是,他是“內部人士,而且外部人士能帶來的東西他都能帶來”。他實際上接觸過公司外部的人,從競爭對手到風險投資人。這對于一位出自一家被指封閉的公司的人員而言并不尋常。
他喜歡問,“如果沒有我們世界會有何不同?”一位不喜歡微軟傳統文化的前高管表示,“納德拉顯然對微軟非常忠誠,但他也對挑戰現狀持開放態度。”
納德拉出生于印度南部城市海德拉巴,母親是梵文教授,父親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
他于1988年奔赴美國,擁有威斯康辛大學密爾沃基分校計算機科學碩士學位,以及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MBA學位。他于1992年進入微軟,從事企業類業務,負責Office方面的工作。后來他參與公司在線服務的研發。在接管該項業務后,他在2011年年初成為了服務器和工具部門主管,該部門致力于出售Windows軟件與服務,幫助大企業管理它們的技術需求。他由此躋身5位直接向鮑爾默匯報的高管之列。
進退兩難
隨著移動設備與云計算的發展,新的計算行業與以往大相徑庭。以往,企業在內部部署運行Windows PC和Windows服務器,在設備上安裝必要的軟件。人人都使用Windows,因此開發者為該系統開發了各式軟件程序。這對微軟來說是個良性循環。如今,處理能力是在云端,各類復雜的應用程序也可以在網站上運行,而不是基于預裝軟件。此外,人們日益從PC轉向移動設備進行辦公和娛樂——Android和iOS設備的銷量達到Windows設備的10倍多。沒有人使用Windows的話誰會給它開發軟件呢?你想要的軟件Windows上沒有的話你會用它嗎?對于微軟而言,曾經的良性循環已經變成了惡性循環。
微軟在移動領域并不如意的部分原因在于,競爭對手顛覆了它的商業模式。谷歌對于其Android系統并不收取授權費用,而是通過設備上的搜索廣告賺錢。蘋果能夠給它的iOS產品定很高的價格,是因為它們有著漂亮的設計,且軟硬件結合做得十分出色。而微軟則繼續要求設備制造商支付Windows Phone授權費。之前它也一直沒有將Office推向搭載Windows以外系統的手機和平板電腦。“之前該公司的整個理念是Windows為先。”高盛分析師海瑟·貝利尼(Heather Bellini)說。那也無可厚非:那是微軟一貫以來的賺錢方式。
納德拉面臨進退兩難的局面,是因為他既要勾畫出以云為基礎的未來,又要維持利潤豐厚的Windows服務器業務的發展勢頭。因此,他做了一連串的反微軟傳統的事情。他親自去接觸創業公司,以了解它們為什么沒使用微軟的產品服務。他向Azure投入了大量的研發資源,那可是微軟特殊團隊開發出的云平臺,它從微軟當前最賺錢業務手里奪走了優質資源。曾撰寫納德拉個案研究的哈佛商學院教授馬爾科·伊恩斯蒂(Marco Iansiti)稱這些行動“非常大膽”。
Azure核心部分使用的是Windows服務器技術,這有助于現有的Windows應用程序無縫運行于Azure。技術專家有時將微軟的這種產品稱作“混合云”,因為企業可以同時使用Azure和內部原有的Windows服務器。納德拉還在一定程度上支持開源軟件,使得開發者可以用非微軟技術開發可運行于Azure的應用程序。這提升了Azure的吸引力。
微軟必須要吸引廣大開發者再次為Windows開發新軟件,讓Windows回到新的良性循環的中心。但這一點難度很大。目前,Windows本身就存在碎片化問題:為一款Windows設備開發的應用程序不一定適用于另一款Windows設備。如果微軟要開發新的殺手級應用程序,那它也幾乎肯定要給主流的Android和iOS設備開發。當然,這也會強化這兩個生態系統。
微軟之前一直不愿開放Windows和Office,而納德拉上任不到兩個月就宣布公司將為蘋果iPad提供Office,因而令業界一片嘩然。納德拉還宣布,Windows將免費提供給小于9英寸的設備,也就是手機和小尺寸平板電腦。
在某種程度上,這些只是小行動,但意義重大。“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微軟高層承認他們處于落后。”一位機構投資者表示,“他們免費提供25年來的搖錢樹Windows本身就是一個根本變化。”
“我為Office的現狀感到很興奮。”蓋茨稱,“公司對于一些新事物的態度變得開放了。你可能會說我早就應該力促這種改變。不管怎么樣,我們現在有納德拉著手這方面的工作。”
在華爾街看來,納德拉到目前為止沒犯過錯誤。他執掌公司以來,微軟股價已經上漲了30%,市值增加了870億美元。有觀察者指出,“納德拉很有趣,他既不是那種生意人,也不是金融分析師。但他就是能夠跟投資者找到共同語言,上任沒多久便令他們感到驚嘆。”不過蜜月期相對容易度過。
鮑爾默給納德拉的建議是:“大膽一點,做正確的事情。”
9月,微軟宣布了納德拉上任后的首筆重大收購:以25億美元的價格買下《我的世界》(Minecraft)開發商Mojang。雖然玩家們擔心微軟會搞砸該款游戲,但該交易讓微軟可以接觸到甚至不知道它是誰的年輕一代。微軟改變的另一個跡象是,它稱它承諾會讓《我的世界》不只是兼容其自有設備,將它帶到各個平臺,從Android到iOS再到索尼PlayStation。納德拉還對董事會進行了一些改動,引入新鮮血液替代三位長期董事,并增加一個董事席位。
然而,雖然納德拉備受愛戴,作風上也跟鮑爾默和蓋茨很不一樣,但他領導的微軟未來會有多大的不同還存在疑問。在微軟內部,他是“安全牌”幾乎成了陳詞濫調:他將維持現狀,不管是在保留消費業務上還是在重塑管理層上。據數位內部人士稱,微軟管理層仍有很多鮑爾默時期的人員。“他不是你或許需要的成吉思汗。”一位前高管如是評價納德拉。微軟內部現在有種《權力的游戲》式的氛圍,大家都等著看誰將留下誰將走人。但多數鮑爾默麾下的高管仍在微軟。
納德拉與蓋茨如何共處
不過,最大的問題還是蓋茨回歸會意味著什么。鑒于他的年紀,且已離開科技界多時,他能夠給微軟帶來價值嗎?而最關鍵的問題是,誰才是真正的CEO呢?對此,鮑爾默給他的繼任者的建議是:“納德拉需要掌握大權,他需要認識到自己才是決策者。”
對于這個問題,蓋茨和納德拉都不擔心。“當你知道‘蓋茨會來審查’或者‘我們要跟蓋茨討論某件事情’,所產生的能量是不可復制的。”納德拉表示,“我是說,你必須得承認公司創始人處在不同的級別,擁有不同的地位。老實說,我希望充分利用那一點……因為它可促使員工拿出最好的東西來給蓋茨看。”
被問到如果跟納德拉意見不合時會怎么處理時,蓋茨說,“納德拉是公司的掌舵者,所以他做主。”他說,他從與鮑爾默的共事經歷中吸取了教訓,由于忙于管理慈善基金會,他對于行業也“沒有全面完整的了解”。
“要知道,我是成長于蓋茨和鮑爾默都在的微軟時代。”納德拉說,“如果說我在這期間有學到什么的話,那就是如何在蓋茨在身邊的情況下做成事情。”
現在斷定微軟會出現怎樣的情況還為時過早,至少部分因為納德拉并不易解讀。就拿他最近裁員1.8萬人的決定來說,主要是拿完成收購不久的諾基亞開刀。雖然他將其稱作大收購后的正常結果,但在其他人看來,那實質上是對鮑爾默涉足硬件的大戰略的廢除。
被問到自己能否成為成吉思汗時,納德拉并沒正面回應。“我覺得我們在風格上都不一樣,但在作出艱難決策上,老實說我會用很不一樣的方式。”
在牛津大學,鮑爾默的朋友、商學院院長彼得·圖法諾(Peter Tufano)介紹鮑爾默時說,“當我們撰寫20世紀和21世紀的商業歷史時,微軟將會有一整個篇章。”的確如此。幾年后,那一篇章究竟會是喜還是憂,將會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