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學雜志社主編張菁打開“大家來寫詩”的微信頁面,上傳了自己拍攝的山中小羊羔的圖片,5秒鐘后,手機屏幕上就跳出來這樣一首詩:“有時候他也吻在你的色彩/人都有年輕的時候/光明的太陽下花草在歌唱//秋天的麥田飄著幸福的香/綠水已在我的愛里/賦予他太陽的光芒”——
在“五四”青年節這一天,青年文學雜志社、青年文摘雜志社和微軟(亞洲)互聯網工程院聯合推出了名為“大家來寫詩”的線上人機合作寫詩H5,這是“會寫詩”的人工智能小冰在去年引發輿論熱點后的又一次亮相。
人工智能小冰的新角色
去年5月,人工智能小冰曾出版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引發了外界關于人工智能涉足文學創作的諸多熱議。據介紹,為了獲得寫詩技能,小冰對20世紀20年代以來519位中國詩人的現代詩歌進行了超過1萬次的迭代學習,最終使自己創作的詩歌有了獨特的風格、偏好和行文技巧。
在這次人機合作寫詩活動中,升級后的人工智能小冰功能更加完善,新應用“大家來寫詩”還首次將小冰置于合作者與協助者的位置上。參與者在“大家來寫詩”H5平臺上傳一張圖片后,可以根據圖片內容和自己的訴求補充一些具體的文字描述,小冰就會通過屏幕上依次顯示的意向抽取、靈感激發、文學風格模型構思、試寫第一句、第一句迭代一百次、完成全篇、文字質量自評、嘗試不同篇幅等程序,形成詩歌初稿。參與者可以對初稿進行自由修改,并將最終生成的作品以詩歌卡片的形式分享給微信好友或向中國青年出版總社投稿。中國青年出版總社將對來稿擇優篩選,編成世界首部人機合作的詩集,并予以出版。
截至目前,已有近5000名用戶參與了人機合作寫詩活動和線上投稿。“我們嘗試搭建溝通人工智能和人類的橋梁。未來人工智能的價值并非在于替代人的勞動,而是幫助人完成部分工作。我們對人機合作的文學創作成果滿懷期待。”張菁說。
豐富公眾文化生活的新使者
“大家來寫詩”活動借助近些年蓬勃發展的新媒體渠道直接向公眾發出寫詩的邀請,使公眾在“微時代”和快節奏的生活中能夠以詩歌卡片的形式與微信好友互動交流,甚至有機會被選入首部人機合作詩集。這不僅是將人工智能與詩歌創作相聯系的新嘗試,也為公眾提供了一種新的文化溝通、文化參與的方式。
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詩人姜濤認為,這次的人機合作寫詩活動或許會再次引發公眾對人工智能的關注。從傳統文學的層面看,去年小冰所寫的詩歌作品主要是人工智能通過調動庫存意象和詞匯生產出來的成果,呈現出可以辨識出來的意象拼貼式的特征。經過不斷升級后的小冰或許在作品質量和水準上有所提高,不過未來人工智能的作品能否達到與偉大詩人的作品相比肩的程度,仍然難以預期。而從公眾文化生活層面看,這次的人機合作寫詩活動更類似一種高級的文化游戲,公眾可以通過這種新的文化參與方式來進行線上的交流與溝通。在這個意義上,小冰可能更接近于一個能夠豐富公眾文化生活的新使者,“大家來寫詩”中的這個“寫詩”的價值也主要偏重于發揮人工智能與新媒體結合后的特殊的文化功能,而并不完全在于傳統文學作品層面。
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詩人冷霜也表示,作為一種新的實驗,人機合作寫詩或將有助于打破公眾對于詩歌寫作的畏懼心理,并帶領公眾體驗包含在寫作之中的組織語言的樂趣。
作家面臨的新挑戰
作家韓少功曾將北宋詞人秦觀的“西窗樓角聽潮聲,水上征帆一點輕。清秋暮時煙雨遠,只身醉夢白云生”和IBM公司的作詩小軟件“創作”的“西津江口月初弦,水氣昏昏上接天。清渚白沙茫不辨,只應燈火是漁船”混在一起,拿去某大學做測試,30多位文學研究生大多猶疑不決分辨不出。而近年有淘寶商家推出“自動寫作軟件”,也令有識之士對文學的原創性產生憂慮。可以說,不僅是詩歌,小說、散文、評論、影視劇等也正在面臨人工智能的挑戰。
未來隨著人工智能的不斷發展,我們是否還能區分機器創作與人類創作?人工智能是否將全面取代人類作家?人工智能能否產生出偉大“作家”和偉大作品?
在冷霜看來,詩歌、文學歸根到底仍是與人的具體經驗和情感相關聯的,優秀詩人的創作與他自身的生命體驗、時代境況和詩學觀念緊密相關,這些都不是機器和數據能夠替代的。目前高速發展的人工智能在未來也許會替代我們現有的相當一部分工作,但高度個人化的記憶、想象還是難以被替代。“人機合作寫詩可能顯現的復雜度很大程度上仍然源于人在其中的賦予。”冷霜說。
“我們在談小冰的詩寫得好不好的時候,可能忘了一個問題:未來我們是否愿意讀詩人小冰的詩,我們是否愿意讀小說家小冰寫的小說?”中國作協副主席、評論家李敬澤說:“就像我們知道馬比我們跑得快,但是我們人類還是在跑馬拉松。汽車、飛機速度快,我們不能在速度上和它們相比,但是人的跑步依然有非同尋常的意義。同樣,人類對于自己的寫作也有這樣一種內在認同。所以,人工智能的寫作也許會很好,但人類是不是有興趣去讀它還是一個問題。”
“人工智能的出現,恰恰可以使我們當頭猛醒回到初心——我為什么要創作?”中國青年出版總社黨委書記、社長皮鈞說,人之所以要寫作,是因為人內在有這種需求;而對機器來說,這可能就是一項任務一個程序,或者說一個套路。
“設想一下,作家未來可能有小冰做助手進行創作,但那樣的創作是套路型的,是對自己的不斷重復。而作家自己的創作,則必須要有更高的要求。即不能寫套路,不能重復自己,必須翻出無數個跟頭,比原先的作品更高。這樣,讀者才能看到更好的作品。”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邵燕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