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三員工集體抗議毛渝南空降擔任董事長的活動還在不斷發酵。在昨天上午,華三副總裁兼市場部總裁王巍以一名華三老兵的身份,作了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
王巍在演講中闡明了自己的立場和觀點(爭取員工權益,毛渝南走人),給出自己的建議(合法有效的追求員工權益),也呼吁華三內部保持團結。在他看來,華三充滿了希望,因為華三人選擇了一種文化,具備了一種性格:寧做失敗者,也不做弱者!
王巍的演講也在華為基層員工中得到了廣泛支持,也引發了很多基層員工的共鳴。他們通過撰文或者詩詞的方式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一位名為念燦華的員工就在昨天發布了一篇題為“十年青春華三情”的文章。在他看來,值此絕無僅有的歷史機遇,你就是華三,你怎樣,華三就怎樣,你是什么,華三便是什么,爭一人之權益,就是爭華三之權益。
以下為文章全文:
十年青春華三情
我剛聽到公司將有罷工行動時,還在和部門同事一起開年終趴踢。我們坐在陽臺上曬太陽,談笑風生。罷工,這是真的嗎?沒有人把這件事提到臺面上討論,但低頭總會看到一些文章,關于一位企業殺手的老鼠人生等等。人身攻擊,難登大雅之堂,我放下手機,繼續曬太陽。
但作為華三人,心中開始疑云密布。為什么要抵制毛渝南,為什么市場的同事說他一插手華三就要垮?研發與前線相隔太遠,很多事情根本看不透,只能等信息自己涌來,才能慢慢理出頭緒。晚上我被拉進了一個自救群,開始像交換機一樣分析群里海量滾動的各種信息。
高層領導班子切換,到底跟基層員工有多大利益關系?我看到倡議書上除了寫抵制毛渝南,還有第二點,承諾上市之后全員持股,心想這還可以。但朋友馬上表示呵呵,資本有權進行業務處置,全員持股從來都不是管理層說了算,這就是一個空頭承諾。又看到一份文件,上面還補充了一條要成立工會與資方談判,我也以為可以。朋友又表示呵呵,工會不是發東西的嗎?下面有請工會主席毛渝南講話。
好吧,不糾結概念,把期權earp弄丟了總是不該吧,這項權益我從公司被賣給惠普那天確實沒有了。克扣經費,縮減開支也不該吧,北京同事因經費縮減不能出差,出了問題都得杭州兄弟扛著,下半年快把大家累死了。惠普從收購之日起就把我們當成提款機和榨汁機,想能以最少的投入獲取最大的回報。毛渝南是整合公司倒手買賣的高手,惠普派這么一個七十歲的老者前來,明顯不是來干實業的,而是看汁榨得差不多了,該砍就砍該賣就賣。可朋友又說,這公司本來就是惠普的啊,就算裁員降薪、縮減開支、分拆部門、撤換領導又能怎么樣呢?完全合法呀。
是啊,大家都是打工仔,能怎么樣呢?完全可以聽之任之。但如此這般,華三也就沒有了。市場首當其沖就會因整合而分崩離析,研發也不能獨善其身。因為研發的真正核心資產是知識產權、核心代碼和硬件模塊,人真的不重要,他們完全可以拿到美國去做,把現有人力全部踢掉。即便有本地化,國人在外企和臺企里面一向受人歧視,彼時研發已非此時研發。誰都明白資本擁有最大權力,但是否意味著打工者要絕對服從?
巨變前夜,每個華三人心中都暗流涌動,我在為罷工尋找一種合理的邏輯。歐美企業常有員工罷工,華三就是歐美全資,如果我們在腦袋里面換個場景,別想這是在中國,就想這是歐美企業內部矛盾,一切就可以理解了。這次我們不是外賓,就是外賓。就算在中國,也遍地是勞資糾紛。所以,這很正常。
我常常告訴自己要有打工者心態,不要把公司當家,也從來不會在私人年度總結里提及工作的事情。但,從二十三歲到三十三歲,我把十年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獻給了華三,能說沒有感情嗎?當我親愛的同事們一起在大堂或靜坐或站立或沉默或高歌時,我發現我的感情就寄托在他們身上。
縱然IT界跳槽如麻,來去如飛,但我總是忍不住為某些離職的同事寫一首贈別詩,算來至今已有厚厚一冊。華三是什么,在我看來不是冷冰冰的交換機和嘈雜雜的路由器,而是工作的單純,人事的簡單,是所有員工之間那種平和感和親切感,是你一走進園區,就覺得自己不是外人那種歸屬感。我們也許會離職,但內心知道,那種華三特有的氣息會一直在那兒。許多離職的前同事與我從未中斷聯系,他們告訴我,在其他公司,再也找不到華三時代淬煉的感情和友誼。他們尋著那縷氣息,來給自己逝去的青春找一個安放地。這一切,將因資本的洗牌而煙消云散,相處十年的同事們可能有大批要各奔東西,外企的等級制度,會讓那些你曾經渾然不覺的平和感、親切感和歸屬感蕩然無存。
我看到,大堂里坐著的,是和我一起定位問題的同事,站著的,是和我一起開讀書會的同事,拿話筒的,是和我一起踢球的同事,喊口號的,是和我一起唱歌的同事,那邊還有幾個跳舞以及騎單車的同事。平時我都是在不同場合與他們分別相見,今天居然齊聚一堂。平時他們都是溫和、冷靜、沉著、理智的人,今天他們居然全都情緒激昂。我猛然發現,我的十年青春一瞬間全部匯聚于此,十年平靜的時光突然排山倒海、狂風暴雨般襲來。他們在呼喚我,下來,下來,我們付出的青春,需要有個交代。
公司十周年慶時,我曾受命寫過一首詩,為此采訪過各級高層領導。開拓者們侃侃而談,言談舉止里透露的都是深深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我作為基層員工,不能親歷種種創業艱難時刻,但完全理解他們眼中的光芒,因為這是他們打下的江山。大家用十年十二年的青春建造起來的大船,就要變成別人手中一堆可以賣錢的木柴,誰能忍心將自己親手創造的豐功偉業拱手讓人,任其糟蹋呢?輝煌的成績不該被忘記,青春的付出不該被辜負,所有員工都值得共享公司的發展效益,都配得上享受金錢上的豐裕。我們創造的勞動果實,不能完全流入資本的腰包,這不公平。
華三的罷工,到底是宮斗戲、革命戲、三國戲還是維權戲?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眼光來看待它,你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每個華三人也在用自己的參與來塑造它,你大聲喊出了你的訴求,那么罷工就是你的權益之戰。
同事們站在那里,是對自身權益最純潔的訴求,也是對自己青春最長情的告白。他們不是周杰倫,可以為自己的婚禮專門寫一首主題曲,他們不太會唱歌,關鍵時刻只能為自己的權益和青春獻上一首《歌唱祖國》。我原諒所有人的詞不達意,于是也默默坐到了后面。
三天以來,我看到罷工事件正在良性發展。樓梯只堵過大概半個小時,后來就可以自由出入了。第一天墻上還貼著人身攻擊的條幅,第二天就撤了下來。前兩天還在拼命唱紅歌,第三天大家已經坐下來討論選舉員工代表了。那些模糊的訴求變得越來越具體。一開始的第一訴求是毛渝南走人,巍總一出,把員工權益擺到了第一位,并且承諾將來請辭市場部總裁職位,專門服務于員工權益,定下了罷工的高格調和遠格局。整個過程完全遵守自愿原則,信息透明,管理扁平,讓每一個華三人獨立思考,獨立判斷。沒有出現一起打砸事件和肢體沖突,罷工現場也沒有留下一片垃圾。一切有組織有章法,華三人的高素質為業界樹立了維權榜樣,這是一場必將載入史冊的員工權益保衛戰。如今,員工代表選舉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華三這條船,將要去何方?在這個投石問路的當口,突然擦出了一點民主的火花,這有著極其深遠的意義和影響,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緊緊抓住它,讓它燎原,在寂靜的曠野里大聲喊出你的權益訴求。值此絕無僅有的歷史機遇,你就是華三,你怎樣,華三就怎樣,你是什么,華三便是什么,爭一人之權益,就是爭華三之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