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某處的一個昏暗雜亂的房間內,一名年輕人蜷縮在角落的沙發上,面前一臺破舊電腦屏幕上的光映出他蒼白的面龐。
對于Mikro來說,一天通常從中午開始,在接下來的十幾小時內,他坐在電腦面前幾乎一動不動,直到深夜甚至凌晨。鄰居們以為他是個深居簡出的怪人,朋友覺得他是癡迷電腦程序的碼農,除了他的女朋友外,或許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是黑客組織GhostSec和CtrlSec的實際領導人,他和組織內的幾十名“行動成員”,共同在網絡上對抗著ISIS,幾乎每天都在進行著“看不見的戰爭”。
這場戰爭的艱巨性,或許只有參與其中的人才能真正體會。Mikro說,他們并不使用任何所謂“算法”來對內容進行篩選,而是完全依靠人工,組織中的很多成員懂阿拉伯語,他們每天都會接觸到大量不堪入目的暴力影像內容,而他們的任務就是要避免這些內容在網絡上進一步傳播。
GhostSec的使命是阻止網絡上的伊斯蘭極端份子傳播的內容,包括網頁、博客、視頻和社交內容,手段是通過官方渠道和數字武器,該組織聲稱已經通過黑客攻擊手段破壞了超過130個與ISIS相關的網頁。
隨后成立的CtrlSec的任務更為單一:清除支持ISIS的相關Twitter賬號。布魯金斯學會的研究報告顯示,在去年的最后4個月期間,ISIS支持者共有46000個活躍Twitter賬號,能夠觸達的潛在用戶數達到上百萬,研究還發現,這些賬號通常都有上千個粉絲,而且這些恐怖主義的粉絲轉發、評論相關內容的活躍度要遠高于Twitter上的其他普通用戶。
Mikro聲稱,從2月份開始,CtrlSec幫助刪除的相關Twitter賬號超過6萬個,平均每天可以識別出200至600個支持ISIS的相關Twitter賬號。
他們對抗ISIS取得的最重大的一次“勝利”,是成功阻止了其在今年7月份策劃的對突尼斯一處市場的恐怖襲擊,GhostSec當時將信息交給了私人安全信息公司Kronos Advisory,后者又將信息轉交給美國聯邦調查局。
但是,或許連Mikro自己都無法完全解釋清自己做這些事,他不受雇于任何組織或任何人,沒有從任何組織接受財務上的支持,也不與任何組織合作,究竟是出于對恐怖主義行為的憎惡,還是出于伸張正義的快感,還是僅僅為了填補無聊的生活,抑或是為自己過去的行為“贖罪”。
他形容阻止突尼斯恐怖襲擊的那次“勝利”感覺像“性高潮”,他在12歲時被母親送到福利機構,原先母親承諾的“只要待幾周”,最終變成了6年,他曾經被寄養在一家基督徒家庭,在那里,他被“強迫信仰上帝”,一年后,他又與一家從突尼斯搬來的穆斯林家庭住在一起,他曾試圖成為一名穆斯林,因為他發現“穆斯林的信仰比基督教更加平和”,但最終決定“宗教信仰并不適合自己”。
他最終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問題青年”,曾經蹲過監獄,出獄后,Mikro無所事事,毒品成了他最好的朋友,直到今年1月份《查理周刊》遭遇恐怖襲擊的事件最終觸動了他,讓他決定做一些事情,在網絡上對抗ISIS正好填補了他那段時間的無聊生活,讓他覺得自己至少在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整天坐在房間里抽大麻。
Mikro不幸的童年經歷和悲慘的生活,甚至和很多極端恐怖分子如出一轍,但是他卻最終走向了對抗他們的陣營。
因為攻擊大量ISIS相關網站和Twitter賬號,Mikro收到了無數死亡威脅,他對此不屑一顧,因為覺得自己藏的夠深,但也清楚地知道一旦恐怖份子知道他是誰,住在哪,一定會不顧一切找到他并且除掉他。
但是除了僅有的一次成功組織對突尼斯市場的恐怖襲擊外,在網絡阻止ISIS恐怖內容和煽動性言語的傳播究竟對于恐怖主義的打擊效果多大,或許很難評估。《大西洋月刊》的一篇評論文章曾指出,ISIS能夠動員大量的人參與到恐怖活動中,主要是由于其在現實世界中所取得的很多軍事上的勝利,而不是僅僅依靠Twitter上的粉絲效應。
但布魯金斯學會的學者卻指出,通過限制社交賬號的活動,嚴重削減了ISIS能夠影響的人群范圍,因而大力控制相關的社交賬號對于阻止恐怖活動是有效的。
Mikro曾經嘗試直接聯系Twitter,將他們掌握的相關Twitter賬號交給Twitter處理,但沒有收到回應。
Twitter在3月份曾集中清理了超過2000個與ISIS相關的賬號,這也讓Twitter創始人Jack Dorsey收到了大量的死亡威脅。Twitter的行為也遭遇到批評的聲音,稱這違反了自由言論的精神,但Mikro對此嗤之以鼻: “對于某些不讓別人有言論自由的人來說,他們有什么資格擁有言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