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凈網行動”仍在持續深入。草榴社區被凈,一眾宅男哀婉,在網上久久回旋。對色情網頁這些網絡害蟲的封殺,是全方位的。
對網絡信息的凈化是極自然的事,就像屋子臟了要打掃,菜園子有了害蟲就要捉住捏死一樣自然??梢钥隙?,在很多人眼中,那些色情信息好比網絡園子里的害蟲,比如蝗蟲,有百害而無一利,為什么不干凈、徹底、堅決地消滅之呢?當然,可能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因為饑餓,這些害蟲好得很,美得很,是蛋白質的重要的不可或缺的補充來源,那又怎么樣?他們“消費”這些害蟲的行為,是見得光的么?
這不是政府自大的主張,也未必是輿論引導的產物。在中國現實社會中,假使有客觀權威的民調,恐怕優勢的結果,仍不外乎如此,說不定民間還會自發涌現更夸張的懲戒建議。
正因此,在一個著力推進法治社會建設的國家,對某種可能千夫所指的“害蟲”,只要還有一個人覺得這于他是一種有用的蟲子,那么,即便不同意他,至少要提供一個討論的可能,一個合法的空間,讓他有機會做哪怕是徒勞的辯護:為什么這種“害蟲”,有時候并不值得甚至不應該輕易地捏死。
我當然不會說在人類社會系統中的色情信息,其地位相當于生態系統中的關鍵物種,是不可或缺的,滅絕會導致社會的崩潰—盡管在歷史上,明面上一絲色情痕跡也看不到的社會,往往比崩潰還要糟糕,但因果關系上,消滅色情只是結果,而非原因。不過,通常來說,健康穩定持久的系統,無論人類社會還是生態系統,都是組成成分越多樣性越穩定。而越是多樣性的社會,一部分人覺得無害甚至有益而另一部分人視為毒蛇猛獸的成分就越多。
一定會有人質問,要容忍害蟲一樣容忍不良信息,不是就沒底線沒原則了?是不是殺人放火都公然放縱?當然不是。比如研究成果表明,經常接觸灰塵臟污細菌的孩子,通常比潔癖母親帶的孩子更健康,這時候,沒必要反問“孩子應該扔垃圾堆里長大才好嗎?”
是的,這里有一個度的問題。確切地說,某些“害蟲”是否存在, 可以檢驗一個社會的寬容與自由的程度。
在“性”的問題上,自由主義者傾向于尊重個人選擇權。從洛克、康德到羅爾斯、諾齊克,新老自由主義在這一點上是一致的。古典自由主義,更加強調否定性自由概念的重要性,即應當給每個公民以最大限度的自由去選擇自己的價值、目的以及他所喜歡的生活方式,只要他的這種自由與他人的類似自由是相容的,任何個人、團體及權威機構不得干涉個人的這種自由,自由即不受干涉的自由。
正如邁克爾·桑德爾所說:“這種對個人選擇自由的承諾,就需要自由主義者不斷地在允許與贊揚之間作出區分。比如色情文學,允許它的存在是一回事,而肯定它的存在是另外一回事。”因此,自由主義經常要面臨道德虛無以及邊緣化的困境。
政府每做一個強制性、限制性的行動時,如果能更為謹慎,決策的合理性就會大大增強,負面影響也會最小化。
互聯網經濟不僅是技術的成就,也是自由精神的成果。如何對待互聯網上的“害蟲”,也成為世界各國面對的實際問題。近兩年,在自由主義與色情信息的大本營荷蘭、美國、英國,都出現了收緊色情信息管理的呼聲。但最后,處理方式都集中于以下兩點:減少對未成年人的影響;監管涉嫌暴力與虐待的內容。在具體的技術管理上,提出了內容分級、警示等要求。對于色情網站與網頁本身的存在,并沒有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