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仍然是模擬攝像機的天下,涉及到模擬技術的專利牢牢把控在日本電子巨頭的手中,中國公司基本無計可施。
不過,面對已經在 20 世紀末開始冒頭的數字范式與網絡高清技術,模擬時代的王者們雖然采取了行動,但仍有些無動于衷,因為他們不愿放棄傳統模擬市場龐大需求帶來的豐厚利潤。
他們的這番認知直到 2013 年都是準確的:
根據中國公共安全網提供的數據顯示,2013 年模擬監控板塊仍然占據了 70% 的視頻監控市場。
但是在 2016 年,這個數字降到了 50% 以下;2018 年,根據中國產業信息網的粗略預估,模擬監控市場占有率將低于 30%。
伴隨著新技術產品逐漸掌控大局,舊勢力也許并沒有倒下,但像海康、大華一類的新一批安防巨頭卻迅速成長起來。
回看這段視頻監控市場的技術升級史,盡管不能完全將其與人工智能給安防市場帶來的新機會相提并論,但行業本身的屬性決定了某些歷史細節將重演。
譬如,擁有核心技術優勢與研發實力的公司將率先打入市場;
譬如,以這項新技術為突破口,一大批同類技術供應商及服務商會涌入市場;
再譬如,在技術門檻逐漸降低,技術基本應用進入到穩定期后,價格戰將隨時打響。
對照當下的 AI+ 安防市場,在人臉識別技術應用逐漸趨于成熟的同時,「價格戰」將再一次成為常規策略,這定會讓一批公司被淘汰出局。
此前曾有媒體報道,2018 年一些地方與人臉識別相關的標的案例,中標價低到連硬件成本都無法滿足。
這雖然不能充分證明市場現狀,但顯然價格戰的火苗早已在這批 AI+ 安防的公司中燃起。
但這一次,行業內人士并沒有無動于衷。因為安防市場的新一批創業大軍,分裂為兩股畫風完全不同的「新勢力」:
一方是被 VC 們寄予厚望、由各種名校博士與技術大牛組成的明星 AI 公司,他們先將一只腳邁入了安防市場;
而另一幫,則是由「安防老炮」集結而成的江湖人士,目標明確主攻這塊肥肉。
后者大多在安防產業里沉浮了十幾二十年,熟諳圈內工程商、運營商、集成商等等各類角色的運營模式與項目招標的運行流程,積累了豐厚的行業資源。
面對「雪亮工程」等新一輪建設浪潮背后潛藏的市場機遇,這群深諳市場游戲法的人覺得機不可失,最終一擼袖子創業單干,并召集了一批曾經有過業務交集的行業與技術人才。
「獵熊座」就屬于后者。
這家成立于 2015 年的安防服務公司,由于創始團隊大多擁有運營商背景,行事帶有 2B 行業典型的低調風格,鮮少對外發聲。
而截止 2018 年 7 月,他們在今年上半年就已經拿到了 3000 多萬銷售額的訂單,目前正在做 800 個小區的安防相關項目。
「我們已經保持了 3 年還算不錯的利潤率,現金流一直為正。」
以上業績數字出自創始人周偉之口,他是一個典型的行業老炮兒。
在先后任職中國聯通的銷售與公安業務產品經理后,周偉離職并參與了多家移動通信產品及互聯網安全檢控公司的創辦。也就是說,獵熊座并不是他唯一一家公司。
又根據天眼查提供的數據顯示,他目前擔任 17 家公司的法人或董事,可以被看作是一名成功的連續創業者。
在采訪中,周偉曾反復強調公司的定位——「獵熊座不是一家人臉識別公司,也不是一家大數據公司,而是一家有硬件生產能力的數據服務商」。
但實際上,如果從一些能搜集到的公司資料與業務案例來看,這家「安防數據服務商」的技術維度,已經找不到它與其他技術供應商及大數據公司「能做」與「不能做」之間的明顯差異:
基于 RFID 技術追蹤電動車軌跡。簡單說就是給電動車裝 RFID 射頻芯片,然后在一些道路上的監控攝像頭上裝設讀卡器,幫公安捕捉電動車行駛軌跡,主要目的是防盜。
把一個鎮上的各種攝像頭數據都匯集起來并進行整理。也就是說,在與公安簽署協議后,把各種攝像頭的圖像監控數據做統一整理,然后進行目標檢測并做結構化處理。
在給上海周浦做的案例中,做人臉比對,幫公安抓逃犯。
在小區內連通攝像頭并采集圖像數據,針對小區陌生人出入管理以及社區犯罪進行分析監控。
為了提升圖像的云端處理效率,將配置好的高算力服務器設備,以及可以給攝像頭在前端進行數據結構化處理的智能網關設備(減少傳輸的數據量)賣給公安或小區,實現所謂的「采集端化,比對云化」。
早在 2013 年,RFID 在安防領域的應用就已經普及開來,這項技術甚至稱得上是「古老」;
而人臉識別正確率達到多少百分比,視頻結構化以及「抓逃犯」等字眼,也幾乎是目前所有 AI 技術公司的「標配能力」;
甚至于在天眼查上,我們發現同類別的大大小小公司多達幾十家。
但在采訪過程中,他們展現出的一些有安防行業特性的「產品經理思維」(不知這是否與創始人做過公安業務產品經理有關)卻能夠給人一些啟發和思考。
譬如,他們表示不碰「攝像頭」,認為「這一點完全是從終端用戶需求出發」。
「本來這個市場就競爭慘烈了,而且有龍頭老大在。」周偉對此有自己的一些顧慮,
「反過來想,在跟上海有關公安部門溝通時,其實他們真正的問題不在于攝像頭,而是攝像頭的數據沒法用起來。
這還是 2016 年他們主動向我提出的一個要求,他們當時就抱怨數據沒法用啊,但從來沒對攝像頭本身有什么想法。
畢竟你一換攝像頭不可能整個城市的都換掉,通常一批一批的,所以攝像頭的版本一定是 『八國聯軍』,數據整合的環節很讓人頭疼。」
另外一點,則是「搞清楚你的合作伙伴想的是什么」。
通常在安防市場,技術公司很難單打獨斗,也不太可能直接去拿政府訂單。他們可能需要與當地集成商進行緊密合作,后者有資格參與項目競標。這基本是在一個地區「扎穩業務腳跟」的開始。
譬如在 2017 年 11 月,商湯科技與新疆安防集成商巨頭立昂技術宣布,雙方出資成立合資公司新疆湯立科技有限公司(商湯科技出資比例 51%,立昂技術出資比例 49%),共拓新疆智能安防市場。
也就是說,除了安防終端用戶,集成商也能算得上是技術公司的「大客戶之一」。
而獵熊座也不例外,除了上海地區,他們在各地都需要通過合作伙伴來推進業務。甚至于在推進智慧小區這類項目上,周偉認為更多是取決于集成商的態度。
「很多時候要看集成商推不推你的產品,這是很關鍵的。而且集成商有個缺點是壓貨壓的厲害。他們是不可能給你貨到付款的,除非你產品夠牛逼。
一般情況下,他會先讓你送 10 臺設備過來試一下,然后跟你講價格能不能便宜一些,先付你 20%~30% 的定金,項目結束才能拿到全款。」
但是,如果技術公司與集成商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產品和服務打下了好口碑,那么很有可能多家集成商都使用你這一套軟硬件方案。
因此,作為技術解決方案提供商,在某種程度上要「憂集成商之憂」。
而讓集成商有所顧慮的則主要是三個維度:利潤、項目完成率以及你的方案可部署性。
「利潤一定是他最先考慮的問題,這除了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你給的價格高低也決定了他在投標中是不是有競爭力。」周偉認為這是集成商關心的頭等大事。
「而項目完成率是指他需要預估整個項目的難度以及完整進度。完不成他肯定不敢做這件事。」
至于「方案的可部署性」,則是指技術方要全力配合集成商,因為集成商是不會做方案的。
「廠商不懂做方案,你幫它寫;他也不懂這些新技術,你要幫他弄;還有商務和售后,你都要考慮怎么去實施和維護。」周偉甚至在招聘銷售職位時都會提一個要求——必須懂標書,也會寫標書。
很顯然,集成商最關心的利潤與技術解決方案的成本直接掛鉤,這意味著軟硬件供應商不可避免要降低自己的產品成本,來確保集成商會優先考慮自己。
「我們一臺做人臉比對 GPU 服務器能同時處理前端攝像機 1350 路的圖像監控,實時進行 1.17 毫秒實時比對,每路處理價格義已經降到了千元級別,」
周偉向我們透露了目前業內包括各種人臉識別公司的主流報價:「現在 1 路人臉識別(指比對)的報價,起碼都幾萬以上。但我們差不多能做到它的十分之一以內。」
周偉的話印證了這個市場在某些領域已進入價格戰階段。
不過,雖然中小企業往往靠低價格取勝,但大企業在這個時候往往會憑借規模效應做出相同的舉動。
周偉并沒有否認這個觀點,他透露,已經有傳統巨頭推出了新的高路數服務器,把給集成商的價格降到了每路千元級別。
但他駁斥了有媒體報道的「即便虧本也要把項目拿到,以便豐富案例」的做法。
「這種情況是存在,畢竟現在目前是一個跑馬圈地的時代,都想先去搶占市場。
但對于普通創業公司來說,本身沒融過多少資,沒那么多錢揮霍,必須要保證現金流為正。
所以我們的成本與定價之間必須留有調整空間,必須先保證是賺錢的。」
目前,獵熊座正在制定更加詳細的定價手冊,而同一件產品或方案的價格將會有兩個——一個是公開報價,另一個則是渠道報價,為集成商留出一定的空間來。
智能網關,對前端攝像機進行本地化圖像處理
至于「項目完成進度」與「方案的可部署性」,既表明你這套軟硬件的交貨與裝配時間有嚴格的限制,也意味著這套設備必須要標準化,易上手。
此前曾有拿到某獨角獸產品的集成商抱怨,由于他們的方案不太易操作,理解起來有點麻煩,所以要招專業人才組建產品團隊,專門「應付」這些產品。
這個事實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印證了周偉的「產品經理思維」:
「各地的集成商,非常熟悉當地市場,實施能力和落地能力都很強。但是他們研發能力比較弱,對新技術并沒有深入了解。
所以我們要把產品做的相對標準化,最好是『傻瓜式』的,你直接把插頭插上去。然后對方說:『通了嗎』,你說『通了』,把 IPD(集成開發模式)輸進去,OK,結束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我們不能把集成商的施工人員當作懂服務器代碼的研發型技術人員;
要把他們當作只會簡單安裝、調試的工程人員,然后再去設計我們這套人臉識別系統。」
根據周偉的描述,目前獵熊座的技術團隊可做到在兩小時內,用三臺服務器與前端智能網關將整個區域部署完畢。
「我們第一期在做的 800 個小區,還會提供三年的服務。這些小區主要集中在一級城市,每個小區(處理)4~10 路不等,這是我們目前重點在做的項目,速度比較快。」
總的來說,每家活過三年的公司或多或少都會有自己的「獨門武藝」。
但包括獵熊座在內,很多借著人工智能這股東風成立的安防新技術公司,仍然停留在「數據處理」和「反饋」階段,還沒有觸及到「深度分析」這一更深層次的服務上。
因此,對于所有在這個領域的同類公司而言,在盡可能降低產品成本的同時,如果想擺脫「價格 PK」的束縛,不僅僅是去尋找新的應用場景,還要去圍繞現有業務進行技術升級,并拓展邊界應用:
「你看那么多圖像監控,它的硬件已經在了,但是數據都在里面存著,太浪費了。圍繞數據可以做的事情實在太多,我們還是要繼續從這些數據中尋找金礦,用 AI 也好,其他技術手段也好,從上到下打通數據服務。
譬如,從技術升級方面考量,我們正在轉移到數據的深層分析上來,特別是智慧小區的這類項目;
而從市場來看,民用安防市場的非硬件業務也是一個突破口,譬如我都已經連結小區了,為何不能將目標瞄準在小區用戶身上呢?
再說,比起項目制的一次性收費,做小區的服務商這個角色,從長遠來看,客戶關系會維系的更長久,收益也會更多。」
價格戰不可避免,但技術新貴,應該向狡猾的老炮們討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