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計算”無疑是IT 行當近30年來,為數不多的幾個“深入人心”的語匯。上一個詞匯,應是“電子商務”。
2011年,云計算依然熱度不減,且已進入“大干快上”階段,一派繁榮景象業已呈現。云計算與物聯網,成為美國、歐盟、日本、韓國等制定新一輪國家發展戰略的核心要素之一。眾所周知,這些戰略無論以何種面目出現,都將未來的“制網權”作為國家競爭力的制高點。
在“云計算”甚囂塵上的年代,能看見的大多是信誓旦旦的布道者、摩拳擦掌的行動者。雖然還有一些滿腹狐疑的懵懂者,但與那些“明白人”相比,他們質疑的邏輯,與布道的邏輯并無二致――思考“云計算”的難點,正在這里。
兩種聲音,共同盲點
在云計算、物聯網等新概念,成為構造國家發展戰略的關鍵詞時,有兩種聲音值得關注:其一是,敦促和呼吁盡快建立云計算和物聯網的國家發展戰略,或可稱為“呼吁派”。
其二或可稱作“質疑派”,此派主要觀點認為,美國將云計算、互聯網列為國家發展戰略,其宗旨和目的,依然是從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利用IT技術嵌入戰略基礎設施的機會,利用數據資源跨邊界快速流動的機會,最大限度地預留“后門”,為侵入、獲取和威脅別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的各類數據資源保留足夠的控制余地,從而獲得未來信息社會的壟斷性、獨占性和先導性的話語權。
這兩派的觀點并非截然對立。“呼吁派”更多地從跟蹤發達國家戰略優勢、針對性地發展戰略新興產業的角度,提出了對發展大勢的研判和“跟隨式”戰略等觀點;“質疑派”則從意識形態和動機的角度,冷靜分析了發達國家
產業政策和國家戰略中,不可避免帶有的意識形態色彩和控制欲立場。然而,本文認為,這兩派觀點有一個共同的盲區:都沒有深入探討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所秉持的“發展邏輯”,以及這個“發展邏輯”所揭示的“思想基礎”。
這個“思想基礎”就是,長久以來,將科學技術等同于社會進步的核心動力,并極力渲染和傳播單一的科學進步主義價值觀,是美國維持軍事工業聯合體經濟形態的道德光環,也是美國經濟近期顯露頹勢的深刻思想根源。
借助云計算、物聯網這一具體問題,可以看到美國“依靠科學技術搶占制高點”的真實面目,有助于洞察美國百余年來一貫堅持的技術、經濟、社會、文化發展的內在邏輯,進而對豐富“自主創新”的內涵,認識爭奪“制網權”的理念基礎和思想要素,做出有益的探索。
云計算的“潛臺詞”
“云計算”可謂計算理論60余年發展一脈相承的產物,這個理論的中心思想是“將人的思維與行為,歸之于物理學定律”的不懈努力。這一努力固然收獲了大量科學技術成就,但也因此蒙上濃厚的“科學至上”的唯理主義色彩。
云計算,在具體的技術創新中其實乏善可陳。從原理上說,主要是大規模并行計算、分布式數據處理和虛擬化技術的一次大規模綜合。這一綜合的假設有兩個:一個是在計算能力、存儲能力和大規模網絡帶寬的瓶頸,得到有效緩解之后,機器與機器、終端與終端,乃至人與人之間的充分互聯,將帶來不可逆轉的全球化進程,并迅速形成社會、組織、生產、生活變革的重要驅動力;另一個則是,隨著充分互聯的全面展開,計算與數據、計算與存儲、計算與服務過程,可以分離開來,以便獲得廣泛的靈活性和多樣性。
這兩個假設,在很大程度上說出了目前絕大多數處于工業化后期和信息社會前期國家所面臨的挑戰和現狀,也刻畫出了一幅激動人心的未來圖景。但是,這兩個假設都有意無意地回避、模糊了“主導權”、“控制權”的問題。從美國過去60年軍事工業聯合體的發展歷程和經濟格局來看,在公眾輿論和對外宣傳上,極力淡化和模糊“主導權”、“控制權”,一直是美國社會和政府“根深蒂固”的思維習性。這種思維習性,在學界、輿論界和新聞界,被美化為“美國精神”的進步符號,美化為現代人類文明的基因。
更重要的是,這種“淡化和模糊”并非有意為之,而是長久以來西方思維模式中固有的一種富麗堂皇的信念,即“科學代表理性”、“科學帶來進步”。這一信念的起點可追溯至500年前文藝復興時期。
認真考察涵蓋資本主義萌芽、大機器生產、現代工業文明和信息社會發軔,可以清晰地看到這樣一條“科學至上主義”的發展軌跡,這條軌跡就是云計算話語所攜帶的文化基因,是構筑云計算“話語權”的“潛臺詞”。
“云計算”的未來
任何發展都存在“主導權”和“控制權”的問題,這是發展的根本問題。雖然,關于“主導權”和“發展權”的討論還存在幼稚、粗放的局面,但不等于這個問題不存在,更不等于這個問題可以降格為“先發展后改革”的策略問題而擱置起來,從而無法超越。
云計算將成為后工業時代,信息產業完成社會重塑、文化重塑、商業重塑、政治重塑的重要標志。普遍的云計算狀態,將促使社會結構、商業組織、政府職能,以及個人生活、公共空間發生質的變化,這一變化的核心特征就在于:自組織、個性化、共生演化的生態氛圍業已成熟;人的發展與環境和諧業已找到動態平衡、去中心化、網絡化的有機模式;不確定性不再是敵人而是機遇、機緣;開放是永恒的主題。
在這種圖景下,任何對“主導權”、“控制權”的貪戀,都是致命的、恐怖的、可恥的。但是,需要思考的恰恰是這一點:構筑適應云計算生態的思想基礎,不是哪個人、哪個群體獨特的權力,它屬于全體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