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是世界第一臺電子計算機ENIAC誕生65周年、世界第一臺IBM兼容架構個人電腦發布30周年、萬維網(World-Wide Web)與世界第一個網站問世20周年以及“云計算”概念及應用前景正式提出10周年——從以上幾組數字,可以約略看出由IT支撐的“新經濟”萌芽和演進的路線:區別于過往任何時代的全新經濟形態殆始于用于軍事及公眾服務的大型機,繼而由個人電腦的發明引爆并實現了主流化和基礎化,接著萬維網和瀏覽器為個人電腦的計算能力提供了新的應用,最終,散布于浩瀚互聯網的海量數據和應用又催生出云計算的解決方案……
從剛剛過去的十年來看,計算、存儲、帶寬、能耗已成為影響IT科技進步的四個最重要的參數。摩爾定律令人稱奇地持續指引著前三大參數提升的軌跡,并且在今后的十年里,該定律仍將繼續有效;與此同時,技術的進步令數據中心、服務器、PC、手機等多元設備的單位能耗不斷下降。在這一趨勢下,云計算應運而生。通過將海量數據與超大規模數據中心進行關聯交易及服務,云計算使“數據交換”有望成為繼“商品交換”、“資本交換”之后的第三類經濟模式——“云經濟”。
“云經濟”的勃興
云經濟的本質是通過互聯網與通信網,把超大規模的云服務中心的計算與存儲能力,以低成本、高效能、高可用的方式,提供給全球的政府、企業及個人消費者,以實現數據的分享與交換。云計算是一種互聯網服務,是一種管理思想,通過對全球超大規模數據中心的互聯與管理,構建全球統一數據服務市場,完成數據的交換與交易。
需要強調的是,云經濟本身是一個自然的結果,并不是說是技術的驅動或者哪一個公司自己發明的——經過多年來的積淀和呈幾何級數的增長,當前存儲和流動于各種“端”之上的數據越來越多、越來越分散、越來越需要實時的處理和應用,這就帶來了越來越大的計算和存儲量。2009年微軟研究院的學者編輯出版了《科學研究的第四范式》論文集,總結了超海量數據時代的科學研究方式——數據密集型科學。數據密集型科學是伴隨數據大爆炸而產生的,比如當前的天文學研究主要是從數據中心查找數據并進行分析。目前,各種望遠鏡觀測的數據已經達到數百TB,很快將超過PB。科學研究領域產生的海量數據現象,正在延伸到政府和商用甚至是個人領域。海量數據的產生,催生了數據需求、供給以及交換的規模化趨勢。顯而易見的,傳統的PC無法響應這種需求,這就決定了整個IT的基礎架構必然要向“云”轉移。只有這樣,才能實現計算、存儲與帶寬資源的更有效地整合和利用,并使能耗得到進一步的降低。
云計算并不是重返大型機時代,事實上,它為政府、企業乃至個人用戶帶來了遠遠超越大型機的規模經濟和超高效率,主要表現在——
第一,云計算解決方案往往提供了模塊化部署和按需租賃的靈活應用模式——例如,用戶租賃1臺機器運行1000小時支付的費用幾乎相當于在云中租用1000臺機器同時運行1小時所支付的費用,這將使用戶和企業機構迅速完成以前由于成本或時間限制而難以完成的復雜任務,而且完成新的研究課題和打造創業型公司將變得易如反掌——這無疑遠遠優于傳統的客戶端/服務器技術,讓用戶無需投入大量的資金和維護費用,便可獲得并充分利用所需的IT資源。
第二,投資支出的大量減少顯然降低企業行為及項目的風險溢價,這可以讓用戶從容投入新的實驗,降低了創業成本與經營失敗的成本。
第三,自助服務。通過一個簡單的網絡門戶——而非繁復的IT采購、審批、部署、維護鏈來配置各種應用與服務,這使得企業真的能夠“一蹴而就”地實現既定目標。
第四,降低復雜性。長期以來,復雜性一直阻礙著IT創新。但“云+端”、“軟件+服務”的模式則大大簡化了新的應用程序的編寫流程,并讓用戶能隨時隨地通過各種終端訪問云中的資源。
需求引發革新——正是由于云計算能夠很好地解決傳統IT的弱點和不足,為各個領域的用戶創造新的價值,因此其成為了未來十年乃至更長的周期里最具潛力、最有機會發展為規模經濟的產業。微軟公司近期的一項研究結果表明,云計算作為一種規模經濟,其支柱將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用電成本。近年來,電力成本在企業運營總體成本中所占比例越來越大,大約在15%-20%之間。云計算的背景下,企業客戶可以大幅簡化其IT系統,并以極其低廉的成本獲得持久的、可信賴的服務。而對云服務提供商來說,則可通過將數據中心部署于低電價和有清潔供電能力的區域,并通過批量采購的形式使電費較平均水平降低25%左右。
第二,基礎設施勞動力成本。由于云計算能夠智能化地處理許多重復性的管理任務,因而可有效降低勞動力成本。一個系統管理員在傳統企業里可以管理約140臺服務器,但在云數據中心,同一個管理員可管理數千臺服務器。這樣,IT員工就能夠專注于其他附加值更高的活動,如開發新功能或處理每個IT部門都深有體會的、堆積如山的用戶請求。
第三,安全性和可靠性。相對于一般的企業IT部門,大型商用云提供商通常擁有更豐富的專業知識和人才,從而有能力使云系統更加安全可靠。
第四,購買能力。大型數據中心運營商在購買硬件時,可以得到遠比小型買家低的折扣。回想一下,大型機時代的絕大多數時間里,共存著超過10種架構。即使客戶端/服務器也包括十幾種UNIX操作系統和Windows Server操作系統,以及x86和諸多RISC架構,異構環境導致難以形成大規模購買力。得益于云和軟硬件架構的標準化,規模經濟才得以實現。
創新的三大戰役
我相信,在云經濟的恢弘背景下,全球IT產業未來的競爭將集中展現于“云”和“端”之間的三個領域——我將之概括為“三大戰役”。
過去30年里,計算平臺主要是Windows+Intel的x86,今后十年則會出現三大平臺,一是云計算平臺,也就是互聯網領域的標準化操作系統——正因云計算有著成為規模經濟的巨大潛力,眼下包括微軟、Amazon、IBM、谷歌在內的IT業領先企業都在積極致力于強化其在云平臺領域的競爭優勢。我想十年內,或許這一領域的競爭格局將逐漸趨向于明晰和穩定——由于建設云計算基礎設施建設需要巨大的資金投入、長時間的資源部署和持續的更新維護,只有兼具技術與資金優勢的大企業才有能力搭建類似的數據中心,這就注定了未來有實力把握云計算產業話語權和主導權的企業不會太多。
二是PC和移動終端平臺。這場戰役將會非常激烈。眼下,PC仿佛變得越來越小,主流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的運算能力已相當于幾年前的高端PC。同時,PC對各類移動互聯網終端的支持也越來越好。盡管端的多元化、智能化趨勢不可逆轉,但PC也不會消失,畢竟自1981年誕生以來,人們對PC這種性能強大的機器的依賴已是根深蒂固,而且對于創建復雜內容與應用而言,現有設備還遠不足以完全替代PC。大致的發展趨勢是,用戶希望能隨時隨地、以各類終端(PC、手機、上網本、平板電腦等等)高速接入互聯網,獲取“云”中豐富的信息與應用,而企業的責任則是為用戶提供更簡單、可靠、跨平臺、個性化的體驗。也就是說,更有可能的競爭結果是,Windows會擴展到更多的移動終端上,而現有的移動終端操作系統(包括iOS、Android、Windows Phone等)也將不斷滲透到類PC設備(如平板電腦)中。而無論是PC端還是其它端,NUI(自然用戶界面)都將成為各個創新企業關注的焦點。“自然”的含義是讓用戶以他們最習慣的方式(如語音、身體姿勢、表情甚至于思想)來操控所有的終端,目前甚至有公司在進行“讓電腦理解人的想法”的研究,最終,或許包括PC、手機、游戲機在內,所有設備都能像人一樣思維和行動——在此范疇內的革新是令人敬畏的。
三是凌駕于云和端之上的社會網絡平臺,它將涵蓋搜索、廣告、社交與商業等多元化應用。事實上,將現實人際關系數字化、網絡化、商業化的嘗試早已開始——如Facebook、Twitter都是這一領域的成功企業——但迄今為止,現實世界數字化的程度還不夠,真正超越國別、種族和文化壁壘的社會網絡平臺仍未建成,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今后的十年內,誰在上述三大領域建立了競爭優勢,誰也就掌握了產業的未來。對渴望推進知識型經濟建設的中國來說,把握“三大戰役”的機遇尤其重要。
中國機會和創新心態
在當下這個時點上,中國恰恰處于一個“轉型的關鍵時期”,以全球第二的經濟體量,擁有巨大的市場、豐富的人才、澎湃的潛力與美好的前景,然而與機遇相伴,挑戰亦橫亙于前方。從追求經濟發展規模到強調經濟發展質量,從以勞力、成本為優勢的“中國制造”到以智力、創意為競爭力的“中國智造”——夢想觸手可及,同志仍需努力。未來會怎樣?
或許可以從讓我印象深刻的一份報告、兩本書說起……
以《美國科技優勢漸漸減弱,或會被中國超過》為題的報告展示了中國的潛力和美國的危機感——由美國工程院智庫提交的這份報告指出,中國當前在科技研發方面的投入越來越多,并在大飛機、超算、太空探索等尖端領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而且美國的數學、物理、計算機工程人才越來越稀缺,反而中國、印度有后來居上之勢。讀這份報告時,剛開始我很高興,中國多年來的創新努力終于得到了世界的認可——但轉念一想,即便在報告列舉的那些領域,中國目前的科技實力仍與美國有著相當大的差距。所以這份報告更多地展現出美國人特有的一種危機感,就像在30多年前,他們曾擔心被蘇聯超越;20多年前,他們曾擔心被日本超越一樣。但事實是迄今為止俄國和日本皆未能超越美國——未來的中國可以嗎?也許要想成為全球另一個創新大國,我們還應當更謙遜、更務實、更努力吧。
《臉譜效應》(The Facebook Effect)是大衛?柯克帕特里克(David Kirkpatrick)撰寫的一部創新企業發家史,講述了Facebook這家公司如何與整個世界互聯。對我來說,該書令人著迷之處不僅在于其描摹了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與比爾?蓋茨驚人相似的個人經歷,更重要的是,它讓我深思,為什么每隔幾年在美國便會誕生類似的創新領袖企業,從微軟、蘋果、谷歌到Facebook、Twitter,是何種環境與機制造就了這種創新基因及活力的傳承——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也誕生了一些大型的創新企業,但從企業數量、創新成果的量級及其對世界的影響上看,中美兩國之間仍舊不在一個層次上。因此,作為IT產業的從業者,我們身上承負著巨大的責任。
由丹?希諾創作的《創新的國度》(Start-up Nation)則剖析了以色列如何憑借僅700萬人口的小國成為全球最有活力的創新國家。三年前我曾訪問以色列,盡管行色匆匆,但我卻被其國民的智慧和堅毅深深打動。我想,以色列的創新實力源自國民意識深處的獨立性與批判性,那里是一個沒有等級、沒有特權、沒有繁冗禮節的世界,無論是大企業的工程師還是小公司創業者——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思想體和創新源,每個人都很享受挑戰和爭論的樂趣。這提示我們,創新的火花需要氧氣和助燃材料才有可能燎原,中國的科技工作者應該擁有更大的勇氣、更多的自主權和更廣闊的空間,才有可能沖擊并完成令世界矚目的事業。
無論是云經濟、“三大戰役”,還是讓我感觸頗深的三本讀物,都啟示著我做出這樣的判斷:當今的中國已真正步入到一個“求智的年代”,國民經濟向“智造”轉型,人才需求向“智士”升級,中國完全有機會也有實力成為影響世界的又一個創新大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