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菏澤移動前員工張銳(化名)正在等一筆“據說會在8月底發放”的裁員補償款。“已經等了1個多月。”張銳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我們市還有400多被裁職工都在等這筆錢,再不給,我們就起訴。”
2014年6月25日,為菏澤移動打工7年的張銳突然接到菏澤移動公司的裁員通知,7月10日,張銳不得不在解約合同上簽字,結束了自己的移動生涯,沒有得到任何補償。“整個菏澤移動有相同遭遇的人約為400,我是這批人里最早進入移動的。”張銳告訴記者:“沒有提前通知、強制裁員、沒有補償,我們集體去抗議,但沒有效果。”
菏澤移動并不承認裁員的說法:“你們是華博的人,不是移動的,是華博裁的你們。”
張銳向記者回憶:“2011年,移動公司以交社保的名義,忽悠我們跟‘華博’公司簽了一份協議。簽了該協議之后,我們還是在移動上班、做原來的工作、在移動領工資。包括最后解約合同,也是移動公司領導到我家里強制我簽的。”
張銳無奈表示:“為什么我們都成了華博的員工,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多位被裁員工告訴記者:“移動把裁員的責任名正言順地推到了華博頭上,投訴、抗議都石沉大海。”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棗莊、泰安等多地移動公司。據了解,山東移動所轄17個市級移動公司都背負了數百名的“裁員”指標。
裁員主要對象為勞務工
山東移動是中移動集團多年以來的用戶增長冠軍,以客戶規模論,為中移動第二大省公司。但正是這個領跑者,拉開了中國通信運營商的裁員序幕。
“今年6月份在全省實施裁員戰略”,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省公司人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確認:“總裁員規模超過了6000人。”
“市公司人員分為三類,合同工、勞務派遣、臨時工,這次裁員主要是勞務派遣、臨時工。”一位濱州移動勞務工告訴記者:“省公司要求壓縮勞務工比例,我們這些沒被裁掉的,工資壓縮了很多,已經有人主動離職了。”
山東移動省公司的“壓縮勞務工比例”的要求,來自于中國移動集團。一份中國移動近期內部資料顯示,“公司目前勞務派遣人員占比為62%。集團公司將落實《勞動合同法》、推動勞動用工結構調整問題,總的目標是實現用工總量零增長或負增長;勞務派遣用工占比年底前下降到50%以下,2015年底前下降到10%以下。難度相當大。”
據記者了解,根據人社部最新《勞務派遣暫行規定》:“用工單位使用被派遣勞動者數量,不得超過單位用工總量的10%,超過這一比例的用工單位要在2016年2月底之前逐步降至10%以下。”按照這一要求,中國移動總用工數約57萬,在2015年底之前,需要對近30萬勞務工進行職位調整。
山東移動裁員正是因此而起。除山東移動之外,多數省公司也在啟動裁員計劃。山西移動在今年3月份已啟動首次裁員,第二批裁員正在進行中,一位不愿具名的忻州移動人士告訴記者:“兩次裁員數加起來可能跟山東規模差不多,不過我們有補償,而且主動離職補償雙份。”據了解,湖南、福建、黑龍江等地移動公司也處于裁員進行時。
此外,與中國移動人力結構類似的中國電信、中國聯通也有相應的裁員計劃。有江西電信人士向記者爆料:“江西電信將在未來通過裁員、內退、內部創業等方式優化1/3員工。”同時,天津聯通一位管理層也表示:“集團已經向各省下發新的裁員考核,把人力優化作為重點。”
人力結構改革
繼2002年以來,這是中國通信運營商首次釋放出大規模裁員的信號。但在國際上,運營商裁員案例早已屢見不鮮。
由于遭遇競爭激烈、OTT替代效應加深、普及率飽和等危機,運營商收入增速放緩、利潤下滑,受此影響的國際運營商都先后啟動過大規模裁員計劃。
2008年,AT&T宣布裁掉1.2萬個職位,由此拉開了電信業裁員大潮。其后,國際運營商陸續裁員并于2012年進入高峰期。
2012年,西班牙電信計劃裁員6500人,法國運營商Bouygues Telecom計劃裁員5.7%,沃達豐則同時在英國、澳大利亞、德國、西班牙等地裁員總計數千人,德國電信啟動了長達三年的裁員計劃,大量裁撤海外員工以及管理人員。即便全球最大的運營商Verizon,2012年也裁員近2000人。
“中國三大運營商人員都超過50萬,但跟我們同等體量的AT&T只有20萬人,全球最大的運營商Verizon員工還沒有20萬。更不用說市值相當的BAT平均人員只有2.4萬。” 中國電信北京研究院一位不愿具名的專家笑稱:“哪怕裁掉1/3的人,我們仍能照常運作,而且能輕裝上陣。”
事實是,三大運營商確實陸續啟動了“減員增效”的改革戰略。
以中國電信為例,2013年中國電信啟動“劃小合算單元”改革,要求各部門以業務成立最小經營單元,部門成員打破現有職位,重新向經營單位競聘上崗。“由于市場化競聘,所以真實需要的人數少于總成員數,一部分人會處于失業狀態。”前述江西電信人士稱:“這部分人會以內退、裁員、鼓勵內部創業的形式予以優化。”
中國聯通則在2013年開始執行“人崗匹配”制度。“公司在部門根據業務需求設立崗位,部門員工重新按照崗位競聘,崗位數少于員工總數。”一河南聯通人士稱:“目前省公司已經執行改革,一些沒競聘成功的正式工已經內退。今年年底全省各市公司都要完成改革。”他告訴記者,河南聯通2013年收入180億,員工4萬人,但河南移動收入300億,員工2萬,“一半的收入養別人兩倍的人,不裁怎么行?”
中國移動也在通過關閉鄉鎮營業廳、實施業務外包等方式減少用工總額。
此外,隨著鐵塔公司的成立,網業分離的緩慢推進,三大運營商都需要一次裁員來減輕自己的“包袱”,這或許能幫助運營商改善日益艱難的生存環境。
難解的“人力結構矛盾”
“雖然都需要裁員,但真不應拿勞務工開刀啊。” 前述天津聯通管理層人士稱:“運營商的勞務派遣人員主要分布在營業廳、社區銷售,是我們貢獻收入的一線人員。”
他表示,在近幾年的營業廳改革、社會渠道改革的轉型中,一線的勞務工始終處于市場化改革的最前線,已經成為天津聯通“最貼近市場、最有工作效率、最有活力”的人,“而且,勞務工普遍很年輕,是我們的新鮮血液。如果把他們裁了,誰去跑業務?”
“事實上,我們現在缺少勞務工。周六、周日,營業廳都排長隊,根本忙不過來。”該聯通人士表示:“相反,內部的正式工、管理層仍然低效率狀態,長期不到崗、閑職者很多。最合適的辦法是優化這些體制內員工,把績優勞務工轉正,這樣能減少勞務工的比例。但被裁的不該裁,該裁的裁不掉,這太難了。”
“人力結構矛盾已經嚴重制約運營商當前的戰略轉型,這是企業發展的核心問題。相比較而言,OTT沖擊只是不重要的外部競爭。”中國電信廣州研究院一位專家舉例,此前西班牙電信曾宣布成立數字化部門實行互聯網轉型,但該戰略尚未啟動就夭折了。其根本原因就是缺少互聯網人才,以及管理層的權利紛爭。
而需要指出的是,這種人力結構矛盾還在持續放大。“一方面,被體制舒服的管理層愈發擁擠,另一方面沒有合理的晉升機制、激勵機制,我們根本留不住年輕人才。”該廣州研究院專家表示:“這才是我們在人員調整時真正需要面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