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程式化人類》書封(Reengineering Humanity)。資料圖
不過事實上,正如維拉諾瓦大學教授Brett Frischmann和羅徹斯特理工學院教授Evan Selinger在其新書《重新程式化人類(Reengineering Humanity)》中所指出,實現“機器的智能化”可能只是圖靈測試的部分內涵,而被忽視的另一部分內涵則是“人的程式化”。換言之,未來并不一定是機器越來越接近人類的智慧水平,也可能是人類將越來越像機器一般地思考與行為。
Frischmann和Selinger的洞察無疑對人類社會當前正在快速進行的信息化、數字化、網絡化乃至智能化進程提出了警示。在數字技術創新的眾多擁躉之中,《重新程式化人類》向我們描繪了另外一幅可能的場景。盡管數字技術使人類社會變得高效與便捷,但其同時也使得每個人變得更容易被預測、更容易受到影響、更類似于大型機器中的一個“齒輪”。技術帶來的變革永遠都不是單一維度的,其更應被視為“技術-社會”過程(Techno-Social Engineering)。換言之,技術與社會因素相互交織,以類似于編寫程序的方式,設計并建構了我們所處的環境,并進而影響了每個人的思維、感知與行為。從此過程來看,數字技術不僅僅在編寫程序,其也在“編寫”人類。正是在此意義上,“人的程式化”作為一種社會現象,被兩位作者所概括。
本書結合現實案例與思想實驗,闡述了“人的程式化”的具體內涵。以亞馬遜為例,其不僅為我們提供了所需要的各種商品與服務,甚至在我們都不知道需要什么的時候,就已經預先在物流系統中安排好了我們可能即將要買的商品與服務;對于社交媒體而言,“轉發”、“點贊”、“討厭”,這些簡單的按鈕已經取代了本來可能展開的更為理性而深刻的辯論與對話;更不用說無處不在的定向廣告推送,隨時隨地拿起手機的下意識動作,都已經成為我們當前生活中習以為常的現象與事實。
但我們究竟是如何進入當前狀態的呢?兩位作者認為,這并非一朝一夕的斷點式變化,而是順著滑梯慢慢下墜的過程。類似于“重力”,人類對于效率、生產力、消費、娛樂等價值目標的追求成為拖拽我們進入當前狀態的主要動力。如果將上述追求視為人類自由選擇的結果,那么無可厚非;但在作者看來,這樣的選擇并非是“自由”的,因為我們的偏好已經為數字技術所程式化,一個被建構的“自由”當然不能被稱為真正的“自由”。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跳出這一不斷下墜的過程呢?作者認為可能存在難度,原因在于這里存在著類似于“公地悲劇”的邏輯。每個單個個體都因貪圖于方便與效率而不愿脫離當前狀態,但卻指望著其他人能夠抵制并挑戰人類的程式化進程,以維護整個社會作為一個整體的理性與自由。舉例而言,即使我們明知社交網絡平臺在搜集并監控我們的關系數據,而只要網絡中有一人離開平臺,那么平臺可能都無法建構完整的數據集,但我們誰都不愿意做那個離開平臺的人。
這是否就注定是一個無法逆轉的結局呢?作者認為也不盡然,其特別強調兩種自由,即“掉線的自由”與“程序決策的自由”,前者使得我們可以隨時退出網絡空間,而后者則保證我們所處的程式化進程仍然被掌握在自己而非其他平臺手中。
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一代數字技術對于人類社會的影響,正在引發人們越來越多的反思與重視。Frischmann和Selinger在該書中的論述或許略顯另類,但卻給予了我們不同的啟發與更全面的視角。人工智能的未來圖景尚未完全展開,究竟我們將走向何方,或許仍然只有在不斷的對話與碰撞中才會逐漸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