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前靠著西方公司領路,現在我們也要參與領路了。”這是11月29日華為總裁任正非在北京出席華為云計算戰略發布會時表現出的最新姿態。按照任正非此前的一貫低調作風,他本人很少出現在記者云集的發布會上,也不太喜歡提類似“領路”這樣的高調。顯然,在任正非的“高調”和“亮相”背后,除了昭示華為向互聯網轉型的決心外,他也在向外界傳達出一個強烈的信號:云計算正成為華為尋求未來高增長的“新水源”。
華為在經歷了20年的蟄伏之后,尤其是2000年業務運營全球化以來,其行業地位距離頂峰已經只有一步之遙。在營收規模上,華為2009年的業績(約218億美元)越來越逼近通信業老大愛立信(271億美元),全球市場份額漸趨接近(華為14.2%,愛立信為20.8%),更拉開了和第二梯隊阿爾卡特朗訊和諾基亞西門子等的差距;在技術地位上,2009年華為更是在歐洲主流通信市場上擊敗了愛立信,開始為歐洲國家大型運營商提供設備,其在未來面向4G的LTE關鍵性領域,華為甚至在歐洲市場獲得了領先的市場份額;在后發優勢上,華為依托于中國這樣一個3G業務蓬勃開展的新興市場上,其業績超過20%的年增長率,只能讓業績陷入負增長的以愛立信為代表的歐洲三大通信巨頭們望洋興嘆。
相比于上世紀90年代的“嚴冬”預警,今天的華為可謂躊躇滿志。可另一方面,盛勢之下,隱憂如影隨形。歐美市場的需求不足使得思科2010年經營業績慘淡,愛立信近年來也飽受傳統通信市場飽和困擾,其向互聯網的轉型則顯得因為傳統業務過于臃腫而步履蹣跚,在另一端,Google和蘋果公司已經破解了ICT融合的堅冰,在開放性的移動互聯網占據了有利位置,尤其是Google整合了互聯網、通信到手機終端的移動開放平臺Android系統,推出僅僅兩年后,就因為其開放性和簡易而豐富的互聯網應用而廣受用戶擁躉,遠遠超出了微軟Windows Mobile平臺和諾基亞的Symbian手機操作系統,進而和Iphone并駕齊驅。華為一直在危機中成長,甚至即便它20年后成為業界巨子,恰恰也偏逢通信行業的危機時刻:在互聯網開放、創新、多變精神的比照下,愛立信這樣的傳統通信貴族卻越來越淪為了底層“管道工”的角色。
基于這樣的形勢判斷,華為不得不重新“校準”其進攻目標——不再是10年前的愛立信這樣的通信巨頭,甚至不是思科這種靠.COM風潮時“賣鐵鍬”發家的暴發戶,正是有著“凌絕頂”這樣的高度,華為才第一次把Google這一互聯網領袖確立為自己的“追趕”對象。對華為來說,Google身上不僅有著“云計算”的率先倡導和領先實踐,Google云計算的創新方向也為華為提供了從通信向互聯網突破的想象空間。試想想,從Google無所不能的強大搜索平臺到開源軟件Android,從Google Earth地圖服務、Gmail到Chrome瀏覽器和在線文檔服務,Google商業模式的本質不就是在大型服務器到各種終端之間提供一種源源不斷、無所不在的信息、知識和服務能力嗎?它不僅像云團一樣無處不在,隨物賦形和捉摸不定,而且可以召之即來,打開即用,頃刻之間即可呼風喚雨。
在Google召喚的“云計算”背后,是其擁有的海量數據處理和超級計算能力。有人說,分布式計算的PC時代,創造了微軟;集中式計算的“云時代”,則催生了Google。正是在要時時應對洶涌的海量數據,才成就了Google卓越不凡的計算能力,Google將海量數據和計算能力之間不斷的正反饋,固化下來成就了其在“云計算”方面的核心能力和不懈追求。從成本領先到技術領先,再到創造性地滿足用戶需求,這就是華為走向“云計算”風暴中心的三部曲,華為的戰略步驟非常清晰:在進入后3G時代之后,如果要最大程度關注用戶需求中的核心應用,必須要從端(終端)、管(網絡)、云(應用)三個層面布局,而不再只是滿足于傳統的當一個出色的“管道鋪設工”這一角色(網絡基建設備提供者),或者將這三塊業務孤零零割裂開來分別完成。在3G時代,真正能撕開ICT市場縫隙一角的,還是離不開用戶的關鍵應用,在互聯網所擁有強大的海量數據存儲、處理能力和超級計算能力之外,人們最關心的還是如何將各種各樣的終端設備如個人電腦、手機、PDA、游戲機等與“云”服務之間進行整合無縫的、方便易用的互動,一種越來越充分和多元的互動,不僅反過來為“云”帶來更多的海量數據和信息,還能使包括大型服務器和整個互聯網在內所有機器提供的服務更加智能、人性化和高質量。這樣的一種需求在面向4G的LTE時代將更加迫切,畢竟人們希望的是,隨著互聯網越來越智能,每個人一接入網絡,就能接入用之不竭且充滿靈動的智慧服務,而不是被淹沒在混亂無邊的信息黑洞里。Google關于“云計算”的美好勾畫堪比電子預言家麥克盧漢心目中電子媒介將人類聯結而成的一個命運休戚相關的共同體,麥克盧漢動情地寫道:“為什么不可以把世界意識聯入一臺世界電腦呢?憑借電腦,從邏輯上說,我們可以……求得一種與柏格森預見的集體無意識相似的、不可分割的宇宙無意識……這種狀況可以把人類大家庭結為一體,開創永恒的和諧與和平。”
另一方面,從“云計算”開始,華為已經準備賦予自身更多的開放性。長久以來,華為在業績飛速提升的同時,從公司形象到業界合作都缺乏透明度和開放性而飽受爭議和非難。在國內,無論是華為的接班人問題還是華為的企業制度和文化,都一直和華為身上一貫的神秘氣息攪和在了一起;在國外,華為被猜測 的軍方背景和政府支持一直使其未能在美國和印度等重要市場打開局面,導致華為近年來的一系列跨國并購和市場開拓都無法推行(如對3Com、摩托羅拉無線網絡事業部和美國2Wire公司的購并都先后涉及“美國國家安全”而流產)。在11月29日的演講中,任正非都把這段艱難的過去視為成長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他甚至用了“孤獨的農民”、“唐詰訶德”和“黑寡婦”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華為過去的形象和做法。在他看來,在華為未來的云計算服務涉及到的兩個重要方面“云”和“管道”中,“未來管道的直徑至少是太平洋,絕對不是黃河長江”。現在,IT業聲勢浩大的開放平臺云服務已經展開,華為希望從通信平臺開始,另辟蹊徑去追趕Google的步伐。對華為的云計算服務來說,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哪一塊云彩會掉下雨滴來,但想像一下,如同一個世紀前鐵路網絡和更早電網的出現,曾經對人類生活施加了何等重要的影響,就不難揣摩出Google、華為這些市場創新者們的迫切心情,如果一接入互聯網,它就能為我們提供源源不斷的、也恰恰正是我們所渴求的信息、知識和服務的話,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會存在比這更能激動人心的商業服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