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4日,金磚五國領導人在廈門會晤并通過《廈門宣言》。宣言分為71個段落,長達一萬多字,涉及網絡安全的成果主要體現在第56、57段。
在第56段,五國領導人從網絡空間行為規范、國際法原則、合作路線圖三個政策領域表達了共同主張。五國領導人表示,支持聯合國在制定網絡空間行為規范方面發揮中心作用,強調《聯合國憲章》確立的國際法原則,認為要在聯合國主導下制定國際法律文書,打擊信息通信技術領域的犯罪行為。五國領導人決定,根據《金磚國家確保信息通信技術安全使用務實合作路線圖》或者其他共識機制推進合作。
在第57段,五國領導人表達了對全球互聯網治理體系改革的看法,在該段落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兩次強調平等原則。在第一句,五國領導人認可政府、企業、民間團體共同參與互聯網治理的多利益攸關方原則,但是強調要促進所有國家平等參與。五國領導人接著表示,互聯網核心資源的管控架構需更具代表性和包容性。在最后一句,五國領導人重申,要在“國際社會平等參與”的基礎上,促進合理使用信息通信技術。
這兩段內容凝聚了金磚五國在過去五年里的網絡安全外交成果。從2013年南非《德班宣言》、2014年巴西《福塔萊薩宣言》,到2015年俄羅斯《烏法宣言》、2016年印度《果阿宣言》,再到2017年中國《廈門宣言》,金磚國家在網絡安全事務上的談判和合作經歷了第一個五年輪回,在工作機制、治理原則、合作路線圖、技術資源管控四個方面形成較為全面的共識與合作體系。
新興國家的網絡安全外交擁有了金磚五國這個中流砥柱,既可支持下游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又可提高跟上游發達國家的議價能力。具體而言,在廈門峰會上,中國政府積極主動地把握住了網絡安全談判的時機,合理評估了網絡安全議題的攻堅難度,并且獲得了各方在會前的支持和會后的積極響應。
第一,奉行積極外交原則,把握全球網絡安全外交的戰略機遇期。在當前國際網絡安全的大背景下,金磚國家網絡安全合作取得積極成果實屬不易。
一是美國網絡武器庫泄露,全球網絡安全環境惡化。5月12日,勒索病毒軟件危機爆發,并肆虐全球。這次危機具有鮮明強感知特征,醫院、電信等大量關鍵基礎設施受到影響,作為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本已脆弱的網絡安全神經。二是美俄網絡空間關系惡化,國際社會一直沒有采取一致行動,預防網絡空間軍備競賽。6月23日,第五屆聯合國信息安全政府專家組最后一場談判破裂。在談判中,西方主要大國不但拒絕反思自身行為,反而試圖制造借口,推動使用傳統軍事手段回應網絡攻擊,促進網絡空間軍事化。
在上述背景下,中國摒棄了不利因素的影響,果斷抓住了全球網絡安全外交的戰略機遇期,促成了五國在網絡安全領域的攜手合作,體現了對地緣和網絡安全議題的高超駕馭能力。
第二,網絡安全議題攜帶地緣政治、全球治理、軍事外交等多重屬性,處理起來難度大、爭議多,考驗主席國外交能力。
7月7日-8日,在德國漢堡召開的二十國集團領導人峰會上,德國作為主席國本來擁有足夠的理由引導各國關注網絡安全議題,但是由于德國要在9月24日舉行大選,所以回避了網絡安全這根涉及北約議程的難啃的硬骨頭,只關注數字化、工業4.0等容易產生共識的議題。德國選擇讓網絡安全議題為國內政治讓路,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全球網絡安全外交的戰略機遇。二十國集團領導人漢堡宣言花費不少篇幅談論數字經濟,卻對網絡安全議題諱莫如深,僅蜻蜓點水地重申共同應對信息通信技術安全問題的重要性,簡單提及不良使用信息通信技術對金融穩定的破壞性。
與德國作為二十國集團主席國的做法完全相反,中國作為金磚峰會的主席國,引導五國就國際和平與安全事務發表共同看法,占據了廈門宣言的大量篇幅,關于網絡安全的兩個段落便在其中。在通往廈門金磚峰會的路上,中國提出合作路線圖倡議,兼容了金磚五國的意見,成為各國認可的階段性成果。
第三,金磚國家網絡安全合作獲得了專業領域的極大關注和各方的積極響應。8月26日,適逢金磚峰會即將召開之際,來自五國和其他國家80多位信息與傳播問題研究學者在廈門大學召開國際研討會。金磚國家媒介體系研究課題負責人、芬蘭坦佩雷大學教授諾頓斯登(Kaarle Nordenstreng)在會上指出,金磚國家要從反帝反殖的共同歷史視角和去西方化的現代視角看待彼此,并以此指導各國在信息領域的合作。諾頓斯登是上個世紀國際信息新秩序運動的領軍人物,帶領發展中國家抵制國際信息流通不平衡。
印度海德拉巴大學副校長桑杰(B.P. Sanjay)表示,金磚國家要秉承1955年印尼萬隆會議的精神,繼承國際經濟新秩序和國際信息新秩序的遺產,促進信息領域的去殖民化、去西方化。在《廈門宣言》發布的同時,印度智庫觀察者研究基金會(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發表報告,網絡安全研究員斯里庫馬(Madhulika Srikumar)在報告中擔憂美國領導的網絡空間軍事化趨勢,呼吁金磚國家超越傳統安全挑戰,在網絡空間行為規范問題上首先形成共識。峰會之后,諾頓斯登教授以劃重點的方式,將《廈門宣言》當中包括第56、57段在內的共七個段落上添加標記,分享給金磚五國信息問題研究學者。
總之,各國都在關注金磚機制在網絡空間的重生,關注如何建設“數字金磚”。網絡安全議題是這個領域的核心問題和試金石,本屆金磚峰會在這方面取得了可喜的外交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