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后,A股進入年報密集披露期,各大上市公司2016年業績紛紛揭開神秘面紗。與每年十大盈利王都被銀行股包攬不同,A股十大虧損王每年卻是花落各家,各有看點。
從目前看,石化油服、中海油服和中遠海控2016年分別預虧160.8億元、117億元和99億元,暫列2016年A股十大虧損王前三甲。
人們對于A股十大虧損王的關注不僅僅是出于“八卦”,在十大虧損王的背后,更能夠管中窺豹,一探過往經濟的發展、產業的興衰和資本市場的變遷。
在2016年A股十大虧損王榜單正式出爐前,中國證券報記者特地梳理了2006年-2015年十年期間每年的A股十大虧損王榜單,來一起看一下過去十年間的經濟、產業和資本市場都發生了什么,又能帶給我們哪些啟發和深思。
2006年:券商借殼潮涌
在2006年至2015年的十年時間里,東方航空不幸兩次占據A股十大虧損王榜首,第一次便是2006年。當年,東方航空虧損27.80億元,這一巨虧在當年甚至被稱作“不解之謎”。原因是,東方航空是當年唯一虧損的民航類上市公司,即使排除8億元因資產減值導致的虧損,東方航空仍然是巨虧。
而且,在三大航空公司中,2005年還中規中矩的東航,2006年卻在主營業務利潤率、國內業務利潤率、費用比率等指標方面迅速與國航和南航拉開了差距。最合理的解釋是,2002年末,三大航空公司重組完成后,東航背上了西北航空和云南航空兩個包袱,整合成本讓東航不堪其重,資產負債率更是達到了93.7%。
在2006年的榜單中,排在第五、后來被長江證券借殼的S石煉化同樣備受關注。此前多年,A股深陷熊市泥潭,券商盈利難符IPO標準,但隨著2006年大牛市的到來,券商的上市沖動被激發,而借殼則成為捷徑。自2006年9月廣發證券首開先河之后,提出借殼方案的券商迅速超過10家,長江證券也在2006年底敲定借殼S石煉化。
不過,由于后來券商借殼上市曝出廣發證券內幕交易案等一系列問題,券商借殼上市在2011年被證監會實質上叫停。到了2014年下半年,大牛市再次到來,券商的上市熱情再次被點燃,保持實際控制人不變、不觸發借殼上市的“借道”上市成為急于上市的券商們的變通方式,安信證券便“借道”中紡投資成功上市。
2007年:“戰斗機”墜毀
2007年榜單中的十大虧損王總共只虧掉64.17億元,成為近十年中最不敗家的一年,甚至排名第一、后來被大名城借殼的*ST華源當年也只虧了10.12億元,這在很多年里連十大虧損王的榜單都排不進去。不過,有一家公司的虧損卻在當年引起了市場的高度關注,那就是虧損5.94億元、排名第五的波導股份。
“波導手機,手機中的戰斗機。”這句從歌手李玟口中說出的廣告語曾流傳一時,1999年在手機行業白手起家的波導手機,到了2003年便一舉打敗了當時世界手機業三強的諾基亞、摩托羅拉和愛立信,坐上國內手機市場的銷售冠軍寶座,波導、TCL、康佳帶領的國內手機軍團的國內市場占有率也由1999年的5%飆漲至2003年的54.7%,一時風光無兩。
不過,以低價低端、三四線市場為開拓重點的波導股份,在2004年國內手機市場的轉型中迅速漏出技術不足的破綻,以及由于之前的過于樂觀而背上了產能過剩的包袱。2005年,波導股份出現了上市以來首次虧損。此后,在2007和2008年分別虧損5.94億元和1.67億元后,波導股份在2009年被扣上了ST的帽子。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根據IDC公布的數據,2016年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排行中,華為、OPPO和vivo三家國內智能手機廠商排名三至五位,且不斷蠶食三星和蘋果兩大巨頭的市場份額。在國內市場,華為、OPPO和vivo的出貨量更是占據半壁江山。在一片樂觀的同時,我們是否更應該借鑒波導股份的前車之轍?
2008年:一粒“蛋白精”壞了一包奶
時隔一年,2008年的榜首再次被東方航空占據,與2006年東方航空“眾人皆賺我獨虧”不同,中國國航和南方航空當年也登上了榜單,三大航空公司累計虧損額高達279億元,巨虧原因也大體相同,均是由于原油期貨市場價格在2008年下半年大幅下降,導致原油期權合約產生了巨大的公允價值變動損失。
2008年爆發了全球金融危機,大宗商品價格在下半年全線暴跌,受此影響的不止是國際原油和三大航空公司,還有有色金屬以及榜單中虧損27.92億元的云南銅業。這一年,現貨銅的均價由前三季度的60664元/噸跌到12月底的23000元/噸左右,由于存貨巨大,云南銅業計提了高達17.5億元的存貨跌價損失。
在中國老百姓的回憶中,2008年是悲喜交集的一年。一方面,奧運會首次在中國舉辦,國民自豪感得到極大提升;另一方面,這一年發生了汶川大地震,成為國人心中永遠的痛。此外,這一年還發生了一件影響至今的重大事件——三聚氰胺事件,受到沖擊的不僅僅是國人對于食品安全的脆弱神經,還有當時高歌猛進的國內奶業。
受此事件影響,作為超級“白馬股”的伊利股份以16.87億元的虧損額罕見地出現在了2008年的榜單中。公司表示,三聚氰胺事件對整個乳品行業造成了非常嚴重的負面影響,使公司產品銷售大幅下滑,存貨積壓報廢嚴重,造成存貨報廢8.85億元,同時對期末存貨進行核查,計提跌價準備2.38億元。
2009年:巨輪擱淺
2009年、2011年和2012年的十大虧損王榜首都將被現在已更名為中遠海控的中國遠洋所占據,虧損額分別高達75.41億元、104.49億元和95.59億元。2007年回歸A股后,中國遠洋的股價在四個月的時間里從15.52元/股一路攀升至68.4元/股,而隨著連年巨虧,其股價也一路下挫,至今已不足6元/股。
作為全球第二大綜合性航運公司中國遠洋運輸(集團)總公司的上市旗艦和資本平臺,中國遠洋擁有世界第四、中國第一大的集裝箱船隊以及世界最大的干散貨船隊,2007年和2008年,中國遠洋分別創造了190 .85億元和108.30億元的高額利潤。但是,2009年之后,中國遠洋這艘巨輪便“擱淺”了。
如今,中國遠洋只能靠政府補貼艱難度日。2013年至2015年,中國遠洋實現凈利潤2.35億元、3.63億元和2.83億元,但扭虧的關鍵源于政府補貼和變賣資產。2007年至2011年,中國遠洋領取的政府補貼只有11.53億元,但2014年和2015年兩年卻分別領取了17.43億元和42.57億元。扣非后,中國遠洋已經連續5年虧損,2016年又預虧約99億元。
一直以來,中國遠洋都將連年巨虧的原因歸結為國際航運市場需求低迷、運力過剩的大環境。但也有媒體指出,中國遠洋的巨虧也與2008年初錯誤的擴張戰略有關,而同樣面臨不利的大環境,希臘航運公司卻仍然保持了運力上的穩定,甚至在逆勢之中實現了增長,這同樣值得中國遠洋反思。
2010年:A股“不死鳥”
在2010年的十大虧損王榜單中,最顯眼的并不是排名榜首、虧損26.44億元的華菱鋼鐵,而是排名次席、虧損20.04億元的京東方A。在A股,京東方A有一個非常響亮的名號——“不死鳥”。實際上,像京東方A一樣的“不死鳥”很多,雖然長期虧損,但依靠政府補貼和變賣資產等非經常性損益,竟然練就“不死之身”,這也成為了A股的一大奇觀。
2008年至2012年,從扣非后凈利潤來看,京東方A連續5年巨虧。但是,從凈利潤來看,2009年、2011年和2012年,京東方A卻實現了盈利,從而也避免了被ST乃至退市的命運。拯救京東方A的是以政府補貼為代表的非經常性損益,這5年間,京東方A的非經常性損益高達67.55億元。以2011年為例,京東方A本來要巨虧38.71億元,但依靠高達44.32億元的非經常性損益,最后反而盈利5.61億元。
京東方A還有一個名號是“圈錢王”。除2001年上市之時募資9.75億元外,2006年至2010年,京東方A又先后進行了4次再融資,募資總額高達248.24億元。更令人震驚的是,2013年7月,京東方A公布定增方案,擬非公開發行股票95億股—224億股,擬募集資金凈額高達460億元,成為年內之最。
憑借著不斷“圈錢”和“燒錢”,2013年京東方A終于步入盈利周期。不過,好景不長,2015年下半年開始,京東方A又步入新一輪的虧損周期,2015年三季度和四季度,公司分別虧損1.68億元和7.95億元。2016年前三季度,京東方A雖然實現凈利潤1.41億元,但扣非后卻虧損18億元。
2011年:漫漫鳳凰涅槃路
繼2009年之后,已經更名為中遠海控的中國遠洋和已經更名為中遠海發的中海集運再次聯手占據榜單前兩名。2015年,中遠集團和中海集團重組獲批,成為自家兄弟之后,中國遠洋和中海集運在2016年底進行了更名。不過,回過頭去看,除了二度包攬榜單前兩名的中遠兄弟,應該引起注意的還有長航鳳凰.
2011年,長航鳳凰在榜單中排名第九,虧損8.83億元,與很多上市公司動輒幾十億的虧損相比并不算高,但是,這卻開啟了長航鳳凰的漫漫涅槃路。此后的2012年和2013年,長航鳳凰再次連續虧損。2011年至2013年連續三年虧損,且連續兩個會計年度凈資產為負,2014年5月16日起,長航鳳凰暫停上市。
此后,長航鳳凰進行了破產重整,并于2015年7月收到深交所同意恢復上市批準。同年7月23日,長航集團向順航海運轉讓了公司17.89%股權,自此易主。2016年,長航鳳凰啟動將港海建設注入長航鳳凰,但由于港海建設資質瑕疵導致重組無法推進。今年2月7日,順航海運所持長航鳳凰股權被輪候凍結。
雖然鳳凰涅槃路漫漫,但與陷入持續虧損通過變賣資產和政府補貼拼命保殼的A股“不死鳥”相比,長航鳳凰無疑提供了另一種思路。同樣值得借鑒的還有2015年A股“主動退市第一股”*ST二重.2014年再次巨虧78.98億元后,*ST二重選擇通過主動退市,以從根本上解決公司的虧損問題,目前,公司已經實現扭虧為盈。
2012年:噸鋼利潤買不起一瓶礦泉水
2012年榜單的前三甲被中國遠洋、中國鋁業和中國中冶三家央企所占據,虧損額分別高達95.59億元、82.34億元和69.52億元。不過,當年的榜單中最受關注的卻不是這三家,而是占了榜單半壁江山的鞍鋼股份、馬鋼股份、山東鋼鐵、安陽鋼鐵和華菱鋼鐵5家鋼鐵行業上市公司。在這一年,鋼鐵行業經歷了新世紀以來最困難的一年。
“噸鋼利潤還不夠買一瓶礦泉水。”這句如今已經家喻戶曉的名言是2012年國內鋼鐵行業的真實寫照,該年年底,噸鋼利潤只有1.68元,確實不夠買一瓶礦泉水的。從全年來看,大中型鋼鐵企業實現利潤總額15.81億元,同比下降98.22%,銷售利潤率僅有0.04%。在這一年的前兩個月,國內鋼鐵行業甚至還出現了新世紀以來首次全行業虧損的情況。
“高成本、高產能,低增長、低效益”,時任中鋼協秘書長張長富如此概括了2012年鋼鐵行業所面臨的窘境。特別是產能過剩的危機在這一年被集中引爆,雖然面對虧損不斷加劇的窘境,但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12年中國粗鋼產量達到7.17億噸,再創歷史新高。“越虧越生產、越生產越虧”,國內鋼鐵行業陷入了這樣的囚徒困境。
2011年之后,國內鋼鐵行業進入新一輪產能過剩周期。為應對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國家開始推行積極的財政政策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并著手實施“四萬億計劃”。在火爆的房地產投資和大規模的基礎設施投資的帶動下,鋼鐵產能拔地而起。但是,隨著宏觀經濟增速的放緩,到2015年,全國鋼材表觀消費量只有6.68億噸,但產能卻已經飆升到12億噸。
2013年:被透支的戰略新興產業
在這十年里,占據榜單的幾乎都是傳統行業上市公司。但是,2013年榜單的前兩名卻被兩家屬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光伏公司占據——天威保變和*ST超日。在這一年里,隨著光伏產業步入嚴冬,很多公司也走到了盡頭,天威保變于該年10月公布了與大股東的資產置換方案,將虧損的新能源資產進行了剝離,后更名為“保變電氣”;*ST超日也在該年巨虧后走入破產重整程序,后被江蘇協鑫牽頭重組,遂得以恢復上市,并更名為“協鑫集成”。
2010年,以光伏為代表的新能源被列為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之一,并成為國內很多戰略新興產業發展的縮影。2007年之后,全球光伏市場釋放的巨大需求直接刺激了國內投資光伏產業的熱情,一輪光伏大躍進拉開帷幕。2007年至2010年間,中國光伏電池產量連續4年增長達100%,且居全球首位。但是,由于處于原料和市場“兩頭在外”的尷尬境地,國內的光伏產業十分脆弱。
在當時,全球光伏市場在以德意兩國為主的歐洲。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德意等國出臺了一系列光伏發電上網補貼政策,帶來光伏市場爆炸式擴容。到了2011年,隨著歐債危機的蔓延,德意等國開始下調補貼額度,造成需求驟降、價格暴跌,美國商務部又于當年對中國生產的光伏產品展開了“雙反”調查,國內光伏產業產能過剩的危機徹底爆發。
這一年還發生了一件標志性的事件:2013年3月20日,無錫當地法院宣布,由于尚德電力下屬的無錫尚德無法按期償還71億元銀行貸款,無錫尚德進入破產重整階段。回想2009年,美國探索頻道制作了一部名為《中國夢》的9集紀錄片,在第6集里,施正榮講述了尚德電力“讓新能源之光普照世界”的偉大夢想,而這個夢想短短四年后就破碎了。
2014年:“虧損之王”誕生
在東方航空在2008年創造了139.28億元的巨虧后,沒人會想到這一紀錄僅僅保持了6年就被打破了。2014年,A股真正的“虧損之王”誕生:中國鋁業一年虧掉162.17億元,創造了A股上市公司虧損紀錄,這一虧損額甚至與排名2至10位的上市公司的虧損總額相當。與巨虧相比,中國鋁業還引發了人們對于為什么央企干不過民企的思考。
作為中國最大的氧化鋁和原鋁生產商,同時也是全球第二大氧化鋁生產商,中國鋁業也曾創造過輝煌。在2007年登陸A股的第一年里,中國鋁業便創造了102億元的凈利潤,不過,隨著2008年7月后國際鋁價進入下行周期,到了2009年中國鋁業便巨虧46.46億元,2012年,中國鋁業再次巨虧82.34億元,僅次于排名榜首的中國遠洋。
中國鋁業屢屢把巨虧的原因歸結為大環境,但令其尷尬的是,港股上市的民營鋁企中國宏橋卻持續盈利,在中國鋁業巨虧的2014年,中國宏橋的凈利潤卻超過53億元,同比增加14.7%。同時,與中國鋁業的節節敗退相比,中國宏橋卻逆勢擴張。2014年,中國宏橋鋁產品總設計產能為402.6萬噸,較2013年的295.6萬噸大增36.2%。
為什么作為央企的中國鋁業卻干不過作為民企的中國宏橋?業內人士分析,除了自備電完善、產業布局合理外,中國宏橋在管理機制、人工成本、運營效率方面的優勢也是中國鋁業所欠缺的。而中國鋁業的電解鋁主要依托鋁土礦資源建設,建設早產能小,且普遍沒有自備電廠,面對的競爭對手又是中國宏橋這樣完全市場化的民企,陷入發展困境也就可想而知。
2015年:最悲情的“虧損王”
如果說2013年鋼鐵行業還占據了榜單的半壁江山,那么到了2015年,十大虧損王的榜單則幾乎被鋼鐵行業所包攬。其中,占據榜首的是巨虧75.15億元的武鋼股份,這也是1999年上市以來的公司的首次虧損,并成為了這十年里最具悲情色彩的“虧損王”。2016年9月,寶鋼股份宣布換股吸收合并武鋼股份,而今年情人節,武鋼股份便將終止上市。
作為“共和國長子”,卻被改革開放后才成立的“后輩”合并,武鋼或許心有不甘。據媒體報道,早在2004年鄧崎琳接手武鋼的時候,上面就有“寶武重組”的意圖。當時的武鋼產能還不到寶鋼的1/3,要擺脫被兼并的命運,只能把規模做上去。2005年之后,武鋼先后重組了鄂鋼、昆鋼、柳鋼,并于廣西防城港興建防城港鋼鐵基地,產能也一躍而起。
不過,兼并重組上的大躍進卻使武鋼背負了沉重的債務包袱,多年來盲目擴張積累的債務,以及老國企特有的大量冗余人員。去年“兩會”期間,武鋼集團董事長馬國強談到,武鋼集團有超過8萬人從事鋼鐵主業。這意味著相對于集團2600萬噸的產能,其人均年產鋼約325噸/人,而目前行業的平均已達400-500噸/人,寶鋼的這個數字則為1000噸/人。
2015年,國內鋼鐵產業的產能過剩問題已經積重難返,這迫使中央最終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去產能。2016年初,中央明確了今后五年1億到1.5億噸的鋼鐵去產能目標,最后在雷霆萬鈞的推動下,前10個月就完成了2016年4500萬噸的去產能目標。同時,隨著價格復蘇,鋼鐵全行業復蘇,武鋼股份預計2016年實現凈利潤4.06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