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光伏成了中國身陷困境的代表性產業。從無錫尚德到江西賽維,壞消息從未停止過。
太陽能產業除了光伏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分支光熱。但后者由于某些特殊原因,被中國地方政府和產業界重視的程度并不夠。在光伏碰壁,大量產能閑置的背景下,光熱開始崛起。
政策“指揮棒”已在轉向。今年9月,發改委發布光熱核定上網電價,這意味著光熱發電的“銷路”有了“法定依據”。此外,國家能源局發布了20個國內首批光熱發電示范項目名單。同時,財政部PPP(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項目也在向光熱產業傾斜,國內首個光熱全產業鏈的天津濱海光熱產業園被納入PPP示范名單。
光熱發電的電量比光伏穩定,更適合規模化的運營,而光伏作為一種“分布式”發電方式,可以零散,甚至家庭經營。因此一些觀點認為,中國作為資本充裕,政府能“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大國,更應該發展光熱而非光伏。相反,電網系統落后,資金缺乏的落后國家才應該推廣光伏。
那么,為什么光伏在中國遠火過光熱呢?未來發展光熱,如何才能避免重蹈光伏的前車之鑒呢?
光伏困境之鑒
2013年,全球最大光伏發電設備生產商無錫尚德破產重整。前不久,紐交所上市公司的江西賽維LDK進入破產重組,而另一光伏巨頭天威集團同樣在10月份向河北省當地法院提交了重整計劃草案。
中國光伏產業一線巨頭悉數遭遇困境,這個產業正陷入困境。
光伏是個產業鏈的概念,可以簡單分為上下游兩個板塊。上游是指光伏設備、組件研發、生產,屬于制造業。無錫尚德、江西賽維和天威集團都屬于上游企業。光伏發電設備的主要原材料是多晶硅、單晶硅,由于產能的快速擴張,2015年,我國多晶硅產量躍居世界第一,占全球產量近50%。
中國光伏制造業的崛起得益于外銷爆發。德國、西班牙和美國等國家大力推廣綠色能源,為“中國制造”提供了巨大市場。但次貸和歐債危機之后,歐美市場疲軟,這些國家為保護國內光伏制造業,“雙反”頻發,因此光伏制造業開始主攻國內市場。
光伏產業的下游是指光伏電站運營。隨著國家政策扶持,以及制造業企業的出口轉內銷,中國的光伏發電業開始爆發。2015年,我國光伏新增裝機容量1513萬千瓦,占全球新增裝機的四分之一以上,所使用發電組件占我國年產量的1/3。
到2015年底,中國光伏累計裝機容量4318萬千瓦,超越德國,躍居全球第一。光伏制造業的“內部消化”,開始成為市場主流。
但光伏的“全產業鏈虧損”與這個產業的崛起幾乎如影隨形。在上游,虧損原因無一例外都是產能擴張,但銷路受阻。盲目的產能擴張很大程度來自于地方政府助推。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除了無錫尚德之外,光伏制造業的“大戶”多半位于經濟欠發達地區。這種特殊的“地域現象”背后,是光伏制造業獨特的生存模式。
以江西賽維為例,其鼎盛時期,上繳稅收高達13.6億,是當地新余市財政貢獻第一大戶。業內認為,賽維早在2012年就因為金融危機和產能過剩出現過經營問題。但地方政府甚至用財政資金對其進行扶持,同時在地方政府“影響下”,銀行也對賽維再次敞開貸款之門,直到本輪債務危機爆發。
賽維的“政商關系”只是產業的縮影之一。對很多地方政府而言,光伏由于屬于“環保”、“科技”,符合國家大政方針,對拉動經濟和創造稅收極其有利。中西部地區一些實體經濟平平的地區,紛紛將光伏作為支柱產業進行招商引資。由于地方政府的“隱性擔保”和銀行自身的盈利需要,光伏制造業負債擴張成為了一種常態。
在下游的光伏發電領域,產能擴張同樣屢見不鮮。一位剛考察過西北光伏發電產業的人士對記者說,在西北某地的高速公路兩側,閑置、廢棄光伏電站多得很。它們發了電后,由于電量不穩定或其他原因,根本無法并網,這等于“產品沒銷路”。最后,整條產業鏈就因發了電無法并網,而被“堵死”在了發電站。
光熱能否走出新路?
光熱和光伏,不同在于發電原理。光伏利用的是“光電效應”(太陽光射到硅材料上產生電流)直接將光能轉化為電能,“光生伏特”故為“光伏”。光熱則將發電分解為兩步,一是光能轉化為熱能,二是熱能轉化為電能,第二步和火力發電過程并無不同。
看上去,光伏比光熱更“高級”,其實不然。太陽能發電最高的成本是能量存儲,光伏直接將光能轉化為電能,但存儲卻是大問題。簡單講,就是晚上、陰天,便可能無法發電或電量不穩定。但光熱是先把熱能儲存起來,然后再發電,所以發電穩定很多。
國內光伏發電困于并網難,很大程度就在于光伏發電在電量穩定上的缺陷。深圳金釩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助理胡洋對記者透露,按照電網系統相關規定,不穩定電量不能達到電網系統10%的負荷以上,這意味著大多數光伏電站的電都很難上網。另外一位業內人士也表示,從其接觸范圍來看,光伏電站無法并網的超過50%,即有超過一半的光伏電站只是“曬太陽”。
光伏并網難,很大程度還在于光伏發電的技術特征和特殊的政經環境產生了糟糕的“化學反應”,這是產業的本質缺陷,基本無解。光伏發電崛起,一種常見模式是地方政府和企業先上項目,至于是否能達到并網要求,并不優先考慮。但光熱產業一開始走的路就不同。
今年9月,國家能源局宣布將國內20個項目納入太陽能熱發電示范項目,總裝機容量134.9萬千瓦,分布在青海、甘肅、河北、內蒙古、新疆等地,原則上應在2018年底前建成投產。此前,國家發改委已發布通知,核定太陽能熱發電標桿上網電價為1.15元/kWh,并明確上述電價僅適用于國家能源局2016年組織實施的示范項目。換言之,光熱走的路比光伏更“謹慎”,即對項目技術水平和并網前景更看重,而項目審批較為嚴格。
在這20個項目中,由金釩能源實施的甘肅阿克塞太陽能熱發電項目已實現首期并網投運,這是全世界首個獨立運行的高溫熔鹽槽式光熱電站。所謂熔鹽型槽式光熱發電,通俗解釋就是,當光能被轉化為熱能之后,要由特殊介質來傳導和儲存,而熔鹽作為一種優良介質,儲熱高達580度,是目前最好的光熱儲存模式。
目前,熔鹽型槽式光熱發電技術已被金釩能源從歐洲“全產業鏈式”引進消化,未來將通過天津濱海光熱產業園實現產業化。產業園由金釩的母公司將提供技術支持,將建設反射鏡、集熱管、驅動器等設備生產制造工廠,技術將全套國產化。目前,產業園已被財政部列入PPP示范項目。業內認為,PPP主要支持交通類基建,而光熱項目入選充分說明國家已認識到光熱發展的重要性。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全球光伏電站發電使用率最高的,很多是落后地區,如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光伏電量不穩定,但家庭也能運營一臺小型電站。但在中國,光伏“分布式發電”的優勢很難發揮。中國多數農村都“村村通電”,這未必符合成本收益原則,但這卻在擠壓光伏的“零售市場”。
其實,越是發達國家,光熱被重視程度更高。以美國為例,該國光熱發電機組已逾3GW。數據顯示,到2020年,數字將達到30GW,即翻10倍。同樣,中國也在轉向。2015年12月,能源局下發《太陽能利用“十三五”發展規劃征求意見稿》提出,到2020年底,中國要實現光熱發電總裝機容量10G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