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2020年全面脫貧的目標節點還剩下不到5年時間,作為精準扶貧十大工程之一的光伏扶貧,正在全國各地爭先復制。
9月6日,湖南正式啟動了“百村千戶”光伏扶貧試點工程,決定在該省60個縣(市、區)的556個貧困村開展光伏發電扶貧項目試點工作,計劃裝機總計3.936萬千瓦。
其實這只是光伏扶貧繁榮背后的一個縮影。早在2014年10月,國家能源局、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辦公室就聯合印發了《關于實施光伏扶貧工程工作方案》,當時安徽、寧夏、山西、河北、甘肅、青海等地的30個縣就被列入首批光伏試點。而根據國家能源局相關規劃,“十三五”時期,我國光伏扶貧工程總規模將達15GW。有業內人士據此估算,倘若按照每KW投入8000元計算,需要投資資金高達1200億元。
另一方面,隨著各地光伏扶貧工程的陸續開展,點多面廣難監管、專業維護缺失、電網改造落后,以及補貼遲滯等難題已經開始顯現。而一些地方以光伏扶貧捆綁地面電站指標的方式也讓部分光伏企業望而卻步。如何解決配套資金缺口、平衡政企間的利益關系,已成為光伏扶貧無法回避的問題。
“造血”式扶貧
扶貧的關鍵不是簡單的向貧困戶“輸血”,而是讓其能夠自發“造血”,這同時也是光伏扶貧的優勢所在。
“光伏產業具有技術成熟、投資回報率較高、長期穩定收益等特點,是精準扶貧的好項目。”安徽一名地方扶貧局的官員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因為有些貧困戶存在“失能”“弱能”等問題,常規扶貧措施很難奏效。而光伏電站一般有20年的收益期,既可以結合農業、林業、漁業,還有分布式戶用、集中式電站等多種模式,已成為當地扶貧的重要方式。
該官員向記者表示,“剛開始我們試點實施2008戶3KW光伏發電項目,其中第一批實施了1000戶,每戶建設資金2.4萬元,其中企業捐助、縣扶貧資金、省專項補貼各占8000元。3KW每年發電3000度,按照國家補貼以1元/度計算,每年可以為貧困戶帶來3000元收益。”
或許是基于上述優勢,光伏扶貧在2015年被國務院扶貧辦確定為“十大精準扶貧工程”之一。隨后便在全國各地得以大規模推廣。公開數據顯示,2015年,全國光伏精準扶貧試點建設規模達1836MW,年均收益22.6億元,投資收益率接近13.72%;近43萬建檔立卡貧困戶實現增收,其中包括8.8萬戶“失能”貧困戶,解決了956個貧困村無集體收入的問題。
從各地的實踐看,目前光伏扶貧主要有4種類型:一是戶用光伏發電扶貧,通過利用貧困戶屋頂或院落空地建設的3~5千瓦的發電系統,產權和收益均歸貧困戶所有。二是村級光伏電站扶貧,以村集體為建設主體,建設100~300千瓦的小型光伏電站,產權歸村集體所有,收益由村集體、貧困戶按比例分配。三是光伏大棚扶貧,利用農業大棚等現代農業設施現有支架建設的光伏電站,產權歸投資企業和貧困戶共有。四是光伏地面電站扶貧,利用荒山荒坡建設10MW以上的大型地面光伏電站,產權歸投資企業所有,由當地政府和企業協商將部分發電收益分配給貧困戶。
今年3月,國家發改委、能源局等五部委聯合下發《關于實施光伏發電扶貧工作的意見》,意見指出,在2020年之前,在16個省的471個縣的約3.5萬個建檔立卡貧困村,以整村推進的方式,保障200萬建檔立卡無勞動力貧困戶每年每戶增收3000元以上。
據記者統計,目前,包括安徽、河北、湖南、新疆、江西、山東、河南、重慶、青海、陜西在內的多個省(區),均已針對光伏扶貧出臺了相關政策。而在我國832個貧困縣中,有451個縣年均等效發電時間超過1100小時,適合發展光伏精準扶貧。
盛宴如何開啟?
面對光伏扶貧潛在的千億投資市場,不少光伏企業蜂擁而至,搶占先機,意圖從政策利好下的資源盛宴中分得一杯羹。
其中,中民投在寧夏鹽池縣的光伏扶貧模式獨具特色,他們沒有停留在光伏扶貧的初級階段,而是推動其從投資走向投智,從單一產業走向全產業鏈。
記者從中民投獲取的材料顯示,中民投旗下中民新能公司去年已在寧夏鹽池縣完成1700戶屋頂光伏扶貧項目,據測算,去除運營維護成本后,每年每戶可連續20年獲得每年2800元的發電收益。鹽池縣光伏扶貧電站全部并網后將覆蓋74個貧困村8428戶,有效解決當地“空殼村”問題,而正在建設的光伏工業觀光旅游小鎮,建成后將給當地帶來新經濟增長點。
另外,除了分布式光伏扶貧電站,中民新能還為鹽池縣74個貧困村每個村建設一個規模為3MW左右的村級光伏電站。每村每年將獲得20萬元電費收益,同樣持續20年。
中民光扶寧夏投資有限公司總經理白保林表示,中民投從光伏扶貧向“光伏+”扶貧延伸,向鹽池縣融鹽扶貧擔保有限公司注資2.5億元,擔保金主要用于支持企業、養殖戶擴大規模、提高效率。還出資1.5億元成立中民裕豐農牧業有限公司,為當地特產灘羊打造全產業鏈條。這樣一來,貧困戶受益的不單單只是扶貧電站的光伏發電錢,真正實現造血式扶貧。
今年6月,中民新能在鹽池投資建設的新能源綜合示范區項目一期首批380MW光伏電站成功并網發電。在46000畝的光伏園區,僅每年的綠色植物養護、光伏板清潔、飼草養殖等配套產業也可以提供300~400個就業崗位,幫助當地農戶脫貧。
除了寧夏之外,同樣被列入首批光伏扶貧試點之一的安徽也同樣吸引了不少光伏企業的目光。
2015年,安徽省阜南縣與協鑫新能源簽署了首個光伏扶貧PPP項目——安徽阜南光伏扶貧項目。記者了解到,該項目同樣包括了地面電站、戶用扶貧電站、村級扶貧電站等三種模式,是一個綜合類的項目。其中,地面光伏電站裝機容量100MW,此外還有30個村級扶貧電站和5000個戶用扶貧電站。
為了推動光伏扶貧項目的順利開展,協鑫新能源還專門成立了“光伏扶貧走基層”宣講小組,并先后到安徽阜南、內蒙古烏蘭察布市察右后旗等地開展光伏扶貧宣講活動。
在今年7月,協鑫新能源還與汝南縣簽訂了160億元的光伏開發扶貧項目,結合國家精準扶貧戰略要求,項目雙方將探索光伏開發同扶貧相結合的光伏項目,開展包括農光、林光、漁光互補等形式在內的光伏扶貧項目開發。
難題仍待解
盡管有不少企業在搶奪光伏扶貧市場,但一些質疑的聲音也在此起彼伏。
由于光伏扶貧相比普通光伏項目利潤有限,一些企業主動參與的積極性不高,為此,不少地方政府就制定以光伏扶貧捆綁地面電站指標的政策,要求在當地建設地面電站的企業承擔一定的光伏扶貧責任。
根據河北省出臺的《關于做好2016年光伏扶貧實施方案的通知》,該省光伏扶貧電站建設可采取配比商業電站和全部規模扶貧兩種模式。其中,配比商業電站模式要求按照扶貧電站與商業電站1:2.5比例建設扶貧工程。其中:光照資源較好的II類資源區(張家口、承德、唐山、秦皇島)扶貧標準為1萬千瓦扶貧電站扶貧1000人,其他III類資源區扶貧標準為1萬千瓦扶貧電站扶貧800人。兩類資源區項目均要落實相應數量的建檔立卡貧困人口,保障每人享受到連續20年、每年3000元的光伏扶貧收益。
一位光伏投資商對于這種以扶貧來換指標的做法持有異議,他表示,一些地面光伏電站本身就會遇到限電問題,需要依靠補貼才能實現盈利,而現實情況是補貼一直拖欠,項目收益就受到影響,如果還要拿出一部分資金來做光伏扶貧的話,對企業而言可能就會無錢可賺。
上述企業人士坦言,扶貧與收益間如何平衡是一道兩難的難題。而企業的投資行為是以盈利為目的的,地方政府在實施光伏扶貧的同時,也要兼顧一下企業的利益,確保企業有一定的合理盈利空間,否則厚此薄彼,效果可能會適得其反。
多位業內人士向記者表示,在光伏扶貧電站實施過程中,不排除一些企業為了去庫存、或是為了壓縮成本,往往會在電站組件、逆變器、支架等選型以次充好,導致發電難達預期收益效果。部分地區甚至出現了低價承接光伏扶貧項目的現象,難以保證項目質量、國家扶貧資金效益和貧困戶收益。
另外,由于很多貧困戶位于一些革命老區或偏遠山區,剛開始實施大部分都是分布式戶用光伏電站。由于點多面廣,各貧困戶電站比較分散,由此就引發電站日常維護、管理難等問題。
上述安徽的一名地方扶貧局官員向記者表示,當地今年組織了對全縣23個鄉鎮建設的光伏扶貧發電站進行了初驗。結果發現部分鄉鎮的電站沒有安排專人管理,多數鄉鎮光伏電站雜草叢生,已影響到了光伏板發電。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資金問題。”上述光伏企業人士向記者表示,無論是何種光伏扶貧方式,涉及的出資方無非就是貧困戶、企業和地方政府。如果前兩者出資比例過高,就會打擊其參與的積極性。而光伏扶貧的初始建設投入資金都比較大,以戶用光伏發電扶貧模式為例,每戶的一次性投入在3萬元左右,假設給一個自然村50戶安裝,總投入就要在150萬元,其中貧困戶負擔40萬元左右。如果沒有有效的解決方案,那么貧困戶難以承擔。
針對上述存在的問題,漢能集團董事局主席李河君曾在今年兩會提交了《關于提高光伏精準扶貧成效的建議》的提案,一是建議請銀監會指導金融機構出臺光伏扶貧金融政策,由承建企業統一對接金融機構,解決資金缺口問題。二是選擇一批有實力、有經驗、有社會責任感的大型光伏企業,統一包干實施,確保項目建設質量和后期運維。再者是簡化光伏扶貧項目流程、加快并網和補貼發放,推廣“光伏大棚扶貧”新模式等。
光伏行業專家趙玉文認為,國家在政策層面上對光伏扶貧給予大力支持,但是在資金層面上,確實面臨一些難題,不少金融機構對光伏扶貧項目并不看好,所以光伏企業想要獲得金融機構的支持難度較大,而化解這種難題就需要政府主管部門在中間與金融機構協調。
安徽某國家級貧困縣的政府官員向記者提供的一份文件則顯示,該縣懇請相關部門協調建立穩定的分布式光伏發電補貼機制。該文件稱,由于國家財政部沒有將分布式光伏扶貧電站補貼資金項目納入補貼目錄,目前補貼資金已經暫停支付,光伏戶拿不足每度1元的發電收益,懇請國務院扶貧辦協調國家財政部盡快將分布式光伏扶貧電站補貼資金項目納入補貼目錄,并建立穩定及時的撥付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