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起涉及華為、T-Mobile和諾基亞三方的專利糾紛引起全球業界的廣泛關注。中國企業主動出擊在美國本土起訴美國電信運營商，“第三方”設備商突然加入戰局，“劇情”可謂跌宕起伏；涉及全球兩大設備商巨頭，又似乎牽動著中美兩大電信市場，更是讓這場糾紛成為鎂光燈追逐的焦點。這場專利糾紛究竟緣何而起，最新的進展如何？這場博弈背后又暗藏著哪些玄機？
這并不是華為第一次起訴T-Mobile
7月初，華為在美國德州東區法院向美國第四大運營商T-Mobile提起專利侵權訴訟，引起各方廣泛關注，然而這并不是華為第一次在美國起訴T-Mobile。
早在2016年1月15日，華為就在德州東區法院向T-Mobile提出4起訴訟，指控其侵犯華為的14項標準必要專利的專利權，要求賠償損失并提供禁令救濟。涉案設備為2G/3G/4G 網絡設備，包括網絡切換設備、3GPP和非3GPP網絡之間的切換設備等。
對于提起訴訟的原因，華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華為在過去10年中已經投入了400億美元進行研發和相關知識產權的開發，華為只是對這些巨額投入所取得的成果進行保護而已。”
提出專利侵權訴訟后，華為和T-Mobile展開談判，并于2016年4月1日向T-Mobile提出了一份“T-Mobile在美國使用華為4G/LTE專利組合的授權方案”，要求T-Mobile為其在美國的全部用戶支付授權費。然而，談判進展并不順利，T-Mobile以華為沒能在FRAND(管轄標準必要專利的重要原則，即授權條款應在公平、合理且無歧視的基礎上作出)的前提下同其達成協議為由拒絕了該方案。
于是在2016年7月5日，為了使T-Mobile接受其提出的授權條款，華為又打出了一套“組合拳”：向法院提出遵守標準必要專利FRAND義務的確認判決，實際上就是要求法院確認其向T-Mobile提出的在美國使用4G/LTE必要標準專利組合的授權方案(其中包括早前訴訟中提到的專利)符合FRAND原則；同時請求法院確定適合其美國專利組合的FRAND費率(如果華為的提案被發現不符合FRAND義務)；最后，要求法院判決T-Mobile為“不情愿的被授權方”。
目前，T-Mobile尚未對這些最新的指控作出回應。
諾基亞“躺槍”后被迫加入戰局
這是全球首例電信設備商起訴運營商的專利侵權訴訟。由于創新模式和業務特點所限，一般而言電信運營商并不掌握太多的專利，華為這次對于T-Mobile的起訴可以說是準備充分的精準打擊，擁有很大的勝算。但是，T-Mobile的主要供應商諾基亞的加入顯然將對戰局產生重大影響。
表面上看，華為起訴T-Mobile與諾基亞并沒有直接關系。然而，仔細查看華為起訴T-Mobile專利侵權的具體內容不難發現，該侵犯指控涉及的大部分設備均是由諾基亞網絡通信公司(NSN)提供的。也就是說，T-Mobile一旦敗訴，諾基亞才是真正承擔后果的那一方。
這就不難理解為何諾基亞要積極參與應訴和反訴了——這不是一個“圍魏救趙”的故事，因為諾基亞本身就是“趙國”的一部分，自己就是被直接攻擊的目標。諾基亞發言人、知識產權與法規事務傳播總監Mark Durrant表示：“我們曾要求華為將諾基亞的產品從T-Mobile公司的訴訟案件中排除，但未被接受。出于保護自身客戶和產品的目的，諾基亞只能向同一美國法院申請參與應訴。同時，為了增強抗辯力度，諾基亞也對華為的侵權行為提起反訴。”
2016年6月10日，針對華為向T-Mobile提出的4起不同的專利侵權訴訟，NSN均提出應訴，其中包括反訴部分，指控華為侵犯了NSN的9項標準必要專利，華為在一種或多種手持產品中應用了這些專利。這些專利是用在4G LTE手持設備中的重要技術，可以改善手機的性能。法院最初同意NSN參加應訴并在這些指控中加入反訴，但華為提出反對，要求將NSN的反訴作另案處理。2016年7月10日，法院接受NSN的應訴，但同時同意了華為的意見，將NSN的反訴與此前的訴訟案分開處理。
面對諾基亞的反訴，華為回應稱，華為和諾基亞之間曾存在交叉許可協議，華為希望在更新協議中與此前的條款保持一致，但諾基亞拒絕此提議，華為將采取必要措施就NSN提出的指控進行自我辯護。
諾基亞和華為之間的專利交叉許可協議已于2013年到期，影響雙方續簽的分歧主要集中在具體的條款變更上。該協議簽署之時，諾基亞還是全球手機市場的領頭羊，2014年諾基亞將手機業務出售給微軟，此后又陸續獲得了NSN和阿朗的專利組合的控制權，諾基亞專利組合的范圍進一步擴大。“最初的授權協議達成后，華為的業務也發生了重大改變。雙方很難不考慮情形的改變，而按照相同的條款續簽交叉授權協議。”Mark Durrant如是說。
諾基亞在提交給法庭的文件中指出：“過去幾年里我們一直試圖與華為在交叉授權條款上達成一致，但華為拒絕了諾基亞的所有授權方案，以及進行獨立仲裁的機會。”Mark Durrant還透露，在2016年1月華為向T-Mobile提起訴訟之前，NSN和諾基亞已經分別與華為進行了專利授權討論。“就在提出訴訟的前幾天，諾基亞的代表還與華為代表會面，就后續開展更廣泛的友好討論達成了一致意見。”因此，他對于華為后續的動作感到頗為意外。
根據法院的安排，華為起訴T-Mobile一案將于2017年10月開庭審理，諾基亞的反訴以及華為最新提出的確認判決FRAND的訴訟仍未安排審理時間。
“非零和博弈”成為巨頭競爭的新常態
面對華為這家中國的創新龍頭企業，諾基亞積極加入其與美國運營商T-Mobile的專利戰，此舉是否釋放出諾基亞對于中國企業或者中國市場的“敵意”呢？
Mark Durrant指出：“訴諸法律絕非諾基亞的首選。諾基亞的反訴是對華為起訴T-Mobile案中涉及諾基亞產品的直接回應，目的僅為增強自身及客戶在應訴時的抗辯力度，純屬商業行為，并無其他目的。”他同時強調，“如果諾基亞在中國的運營商客戶面臨同類訴訟且涉及諾基亞的產品，我們也會采取同樣的行動。”
如今，中國已經逐漸成長為全球最大、最具活力的電信市場，任何一個電信設備商都不可能不重視中國市場，諾基亞也不例外。Mark Durrant表示：“諾基亞對中國有著長期承諾。自1982年服務中國市場以來，諾基亞積極推動中國通信技術產業的發展，支持中國發展成為世界領先的創新經濟體。近年來，諾基亞不斷加大在華的創新投入，積極拉動創新相關的產業鏈發展。17年來，諾基亞積極支持中國倡導的TD技術標準和技術創新，特別是推動TD-LTE的全球化發展和促進相關產業鏈等方面的合作。諾基亞還積極推動中歐在5G領域的戰略合作，促進中歐相關產業通過合作實現共同發展。”
實際上，無論是華為起訴T-Mobile，還是諾基亞起訴華為，均是合理、合法的通過法律途徑來保護自身權益的一種正常的商業行為。這恰好折射出目前業界巨頭間競爭的新常態，即“非零和博弈”已成為競爭的主要方式。非零和博弈是一種合作中的博弈，簡單地說就是競爭與合作并存。在如今的商業環境中，自己所得并不與他人的損失等量，博弈雙方追求的是雙方利益總和的最大化而非“你死我活”，從而實現雙贏。
在科技專利領域，巨頭競合趨勢尤為明顯。由于科技產品技術復雜、專利眾多，而且發展日新月異，新技術層出不窮，一個廠商不可能擁有一類產品的所有專利。這就意味著，沒有廠商能夠避免使用同行業其他廠商的專利。行業巨頭普遍擁有較強的專利實力，因此往往通過簽署專利交叉授權協議的方式，避免惡性競爭。
大部分專利授權協議的簽署都不需要通過法院就能達成，但當其他方法均行不通時，采取訴訟解決糾紛也是十分合理且普遍的做法。近年來蘋果與谷歌、諾基亞與三星等巨頭都曾因專利糾紛對簿公堂，很多類似案件在上法院之前就可以達成和解。2016年年初，諾基亞和三星持續了兩年的專利權糾紛就達成了和解，而且日前雙方又簽署了新的協議，擴大了知識產權交叉授權的范圍。對于此次的訴訟案，Mark Durrant也表示：“諾基亞會敞開大門，隨時歡迎與華為進行磋商。我們希望企業間能秉承公平、合理和非歧視的原則，通過友好協商達成彼此均能接受的解決方案。”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訴訟并未阻斷諾基亞與華為的其他合作。近日，諾基亞宣布更新其與華為、愛立信所簽署的OSSii諒解備忘錄，全新的諒解備忘錄延長了該計劃的持續時間，并擴大了合作范圍。
顯然，在如今的電信市場中，巨頭之間的競爭和合作必然同時存在，一邊合作一邊“對抗”實際上已經成為新常態，而且這兩股力量缺一不可，正是它們的“合力”不斷推動著整個產業持續、健康且充滿活力地向前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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