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愛迪生發明電燈之后,本打算把發電機和電燈泡一起賣到千家萬戶。但他的弟子英薩爾決定建設公用電網,這讓我們可以享受廉價的電力,同時不必在家家戶戶的地下室里裝一臺發電機—云計算也是這樣。
這是一段關于云計算概念的標準傻瓜解釋。1960年代IBM的科學家約翰·麥肯錫,在創造“人工智能”這個詞時講過;2006年谷歌27歲的工程師比希利亞,在創造“云計算”這個詞時講過;2007年《哈佛商業評論》的尼古拉斯·卡爾,在為云計算舌戰群儒的《IT不再重要》一書中也講過;今天,懷揣各種云概念的商人們,仍然這么說。
但業界的大佬,無論是微軟的蓋茨、英特爾的貝瑞特,還是通用的伊梅爾特,都一度對此不置可否。百度李彥宏去年初談到的觀點頗具代表性:“這是新瓶裝舊酒,沒有新東西。”騰訊馬化騰則干脆說,這可能要過幾百年、一千年后,“到阿凡達那個時候確實有可能。”
他們現在都閉嘴了—因為云計算賺錢突然不累了。去年下半年起,韓、日、英、德、美、中等國陸續發布了云計算發展大計。IDC預測,在2009年至2013年間,云計算服務可為全球帶來8000億美元的新增收入,其中中國可達11050億元人民幣—前者足夠讓美國人打一場10年的反恐戰爭,后者足夠讓中國人免費用一年的石油。
國家層面的加入讓全球股市上的云計算板塊應聲而漲,股價一度普遍飆升1/3。今年5月,就連從未看走眼的巴菲特都一反常態,說以前忽視了科技行業,“如果能再活50年,我一定會選擇投資科技界將出現的‘龐大的贏家’。”沒錯,股神說的是云。
中國對云的熱情甚至讓云的“故鄉”美國都感到汗顏。一個典型的例子是,僅僅在9月前后的一周內,就有超過20家政府產業園區和廠商宣布了云計算平臺戰略,這其中就包括前面提及的百度和騰訊。
中國機會
“只要接上鍵盤鼠標,就可以玩大型視頻游戲,畫質比X—box360一點都不會差。”云聯軟件的員工方原(化名)說。他指的是公司今年即將在杭州華數機頂盒上推出的云游戲欄目。云聯此前在PC上推出的云游戲客戶端提供《孤島危機2》、《極品飛車14》、《實況足球2011》等大型游戲,8月底在新浪推出7天免費測試卡時,被眾多游戲迷追捧。
單倫性價比,云聯的確令售價超過2000元的微軟X—box360和索尼PS3等高端游戲機汗顏。云聯并非國內唯一一家進軍云游戲市場的公司,它的競爭者有金山的快快游戲、專注蘋果云游戲的超閃軟件、寶德的開開游戲云,以及點擊科技的Lava游戲等,它們在業務上與云聯并無太多重合,但方原還是很不安。
“理論上要有4M帶寬可以保證畫質,2M帶寬可以保證流暢度,但國內的網絡環境太復雜了。事實上這也是我們最焦慮的問題。”方原說。因為國內并沒有符合要求的基礎硬件和平臺服務商(IAAS和PAAS),云聯從下到上都是自己一手包辦,但網絡問題卻無法靠自己解決。
盡管云聯在美國技術和模式類似的兩個競爭對手—Onlive和Gaikai,同樣選擇了自建云,但差距就擺在那里:成立兩年的云聯去年獲得了軟銀200萬美元的投資,目前正在考慮第二輪融資,但業務覆蓋全美并將于9月22日登陸英國的Onlive,今年拿到的風投是4000萬美元;Gaikai今年同樣拿到了4000萬美元的兩輪投資,已經登陸12個國家。
這看起來是錢的問題,但又不完全是錢的問題。云聯創始人,30歲的鄧迪偶爾會在微博上哀嘆,“Onlive又增加新功能了,得加快速度了。”
同樣面對激烈競爭的堅果鋪子網盤創始人之一的韓竹,相比之下卻樂觀得多。這個2007年畢業的上海交大電子系碩士,今年4月與兩個好友運營這個云存儲項目時,同樣面對沒有本地云服務可用的窘境,只能全部自己來。
堅果鋪子在大洋彼岸的模板—Dropbox,則輕輕松松用著亞馬遜的云計算平臺,在過去一年里用戶數飆升了5倍,目前公司估值60億美元。
堅果鋪子,以及它在國內的數十家同類服務競爭者,沒有任何一家使用亞馬遜的云服務。其實并沒有什么壁壘,唯一的原因是中美之間的網速差距太大了,用戶體驗不夠好,亞馬遜也并未在國內提供云計算服務。
目前為止,中國并沒有對云計算服務設立牌照準入制度,但對硬件的服務器服務無疑是有限制的。“理論上,云計算是無國界的。盡管亞馬遜在全球范圍內開展業務,但這里沒有。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到任何一家外商在中國內地做,唯一的一家Rasebas,在香港。”趨勢科技全球研發長暨大中華區執行副總裁張偉欽說。
韓竹仍然覺得堅果鋪子有機會。“目前國內的網盤用戶大約在數百萬,我估計這個市場的容量可以高達5000萬用戶。只要提供有特色和優秀體驗的服務,空間總是有的。”
這并不夸張。Springboard Research去年發布的《中國云存儲服務報告》顯示,中國云存儲服務市場將由2009年的605萬美元快速增長至2014年的2.1億美元。而輿論也普遍認為,中國的資源價格、地價,尤其是高性價比的人力資源,將是云計算時代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
“這對中國來說,是一波難得的機會。”張偉欽說,“圈內去年開始就取得了共識:PC普及的時代,中國剛剛改革開放,老百姓沒有錢;互聯網時代,美國鋪完了光纜,中國才開始鋪第一條;在產業革命的層面上的云計算時代,我們才第一次和世界同步。”
這樣的論調是否似曾相識?沒錯,幾年前的新能源車熱潮時,中國的汽車界也這么說過。
如果上面提及的這些云游戲、云存儲你覺得還有點距離,你一定對一個月前媒體大肆報道的“云手機”有所耳聞,華為、阿里、小米三家中國公司幾乎同時推出了各自的“云手機”,盡管研究過這些手機后也沒發現與其他智能手機有什么大不同—除了那個幾百G的網上存儲空間(也即網盤)和一些定制服務,但“云手機”的概念還是著實引起了消費者的好奇和業界的騷動。這不,百度已經表示正在開造“云手機”了。或許,半年之后,中國神奇的山寨大軍又會多了一個營銷品—低價的各類“云手機”,這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如果“云手機”僅僅是多了一個云存儲功能的話。
云端滋味
盡管在無國界的激烈競爭下,與諸多業內巨頭的成熟服務相比,中國的云計算基礎服務看起來乏善可陳,但產業鏈上下游的服務商們,日子過得似乎并不那么糟糕。
9月8日,惠普在上海面向全球超過1000萬臺的網絡打印機,發布了以云計算為核心的全新移動打印解決方案和內容服務,同時宣布,已研發半年的“惠普云計算”和“惠普云對象服務”兩項云服務正式開始內測。在此之前,惠普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李艾科表示,惠普計劃在中國開發云計算產品,并向全球出售。
這對惠普在中國的最大對手聯想來說,似乎還無須過慮。相比于惠普和戴爾,聯想早在去年即推出了以“一云四屏”為核心的全面云計算產品和解決方案;4年前上線的網絡存儲和數據管理解決方案,甚至在2009年即已轉型收費。
像聯想這樣先行一步的服務商,只是特殊情況。在多數情況下,中國云服務商更喜歡采用一些特別的手段。例如地處兩江交匯之地的重慶,特別開辟了“國際離岸云計算特別管理區”,外商在此可獲電信和數據營業執照,以及對電信業務完全控股,甚至可開展離案數據業務,區內數據中心與國內互聯網物理隔離,不經國家關口局數據監察。
這吸引了包括新加坡太平洋電信在內的很多大宗云計算投資的興趣—在此之前,業內一度傳出歐盟將封殺美國云服務的消息,理由是依據美國《愛國法案》,包括微軟在內的美國公司,在特定情況下需要將歐洲用戶云端的數據提交給美國相關部門。
“坦白說,這次云變革,我們企業界的步調相比國外還是略晚一些。但是這一輪很奇怪,在政府層面我們做得很好。”張偉欽認為,一般而言政府本身也有很多的云計算需求,而且本身有行業領頭羊的作用,這對云計算發展很重要—尤其在中國體系下。“每個地方政府都在推,這是很重要的。難得的是,這次政府力度很大,在國外甚至都很少看到。”
不僅如此。自去年10月工信部和發改委啟動京滬深等5個城市發展試點到現在,幾乎每個省的重點城市都規劃了自己的云基地。幾年前開始轉型做云計算和云安全服務的趨勢科技,前不久還與北京市政府等共同投資了北京的云基地。
但各地紛紛上馬云計算,尤其是數據中心,確實也造成了一些現實問題。例如,相當數量的云計算基地都建在華南,但當地能源緊缺和氣溫較高的現狀,其實并不適合發展云基地。于是,最近業內又在討論鄂爾多斯,這里每年溫度低于20攝氏度以下的超過300天,風力發電的電費不到北京的三分之一,熱門的還有黑龍江和云南,因為云南的水電費非常便宜。
張偉欽并不覺得中國的云計算有過熱的問題。“每個地方政府都在搞云計算,聽起來很壯觀,其實規模并沒有那么大,頂多一兩百臺機器,要想在中國看到谷歌三四個足球場那么大的云基地,很難。”張不否認這可能是形象工程,就像沒多少車也要修八條車道的馬路一樣,但他覺得隨著中國的進步,這么多的中小企業,長期一定是有需求的。
事實上,這個需求確實存在,而且很旺盛。一直推銷云服務的IBM,近日發布的《CIO的智勝之道》顯示,在受訪的全球3000名CIO(首席信息官)中,有60%的CIO表示未來5年中將應用云計算技術以增強企業的競爭力,這個數字與2009年的調研相比,幾乎增長了一倍。這其中,參與受訪的中國69位CIO對云計算應用甚至比全球同行更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