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費用成本、彌補人才不足、用于成熟技術,人工智能的特點與醫療行業的需求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緣分”。正在全力打造人工智能應用示范高地的上海,已為智能醫療的率先“試水”提供廣闊平臺。
一天打12小時隨訪電話?AI“虛擬醫生”解決大問題
走進位于仁濟醫院門診大樓的日間手術管理中心,護士吳玲娣正在電腦上核對整理上周出院的患者隨訪信息。3個多月以來,她們從“忙到雙腳跳”的狀態解放出來,開始享受與“虛擬醫生”搭檔,有條不紊的隨訪工作。
吳玲娣告訴記者,仁濟日間手術日均出院患者數超過120人次,每位患者一般在術后24至48小時要進行一次隨訪,每個隨訪電話至少3至5分鐘,這就意味著,長期以來,醫務人員每天要花9至12個小時用于電話隨訪。“有些患者若出現嘔吐、疼痛、發熱等癥狀,還需要多次隨訪,雖然這一群體只占約5%,但也會累積成為巨大的工作量。”
“忙和累還是次要的,如何保證質量和效果也是許多醫務人員面臨的困擾。”吳玲娣坦言,電話沒人接而反復撥打、信息量大而記錄不全、重復問答而態度欠佳……“我們希望隨訪是能真正讓患者反饋問題、醫生了解癥狀的渠道,醫務人員不應該只是簡單的接線員、記錄員,分析整合數據是隨訪的最終目標。”
幸好,AI“虛擬醫生”的到來正在改變這一切。記者在電腦上看到,“虛擬醫生”根據患者病種預設了隨訪問題。在一通撥打給泌尿外科患者汪先生的隨訪電話中,既包括“有無血尿”“腰酸腰痛否”“是否發燒”等臨床癥狀詢問,也有“來不來取病理報告”“是否需要宣教”的事務性問答,更有“滿意程度”“改進”條目便于患者對“虛擬醫生”提意見。“虛擬醫生”會抓取患者回答中的重點詞段并轉為文字形成標簽,可幫助醫務人員快速進行大數據錄入整理。
那么,若AI抓取的語音信息不準確怎么辦?吳林娣說,在“記錄詳情”中,患者的每一句回答都留有錄音,醫務人員會人工進行審核。“考慮到中老年患者與外地患者的口音問題,目前AI基本已可識別長三角區域大多數方言,它也始終在不斷的學習過程中。”
如今,這位“不知疲倦”的“虛擬醫生”為仁濟日間手術隨訪做出了大貢獻。仁濟醫務一處副處長樊翊凌介紹,自運行至8月中旬,它已在膽胰外科、婦科、泌尿外科、乳腺外科等日間手術8大主要科室隨訪2189人次,電話接通率達92.04%,指標采集率達93.33%,患者滿意率達95.38%。“我們聽到的聲音不是冷冰冰的機械語音,‘虛擬醫生’好像就是真實存在的人一樣。”汪先生很是感慨,“醫學和科技的發展速度太快了,不過接到這樣的電話,我們也覺得很安心。”
人工智能的“身份”:參與者、輔助者而非決策者
據悉,除了在日間手術管理中心正式上線外,“虛擬醫生”也在仁濟體檢中心、腫瘤科進行試點之中。“目前,這位‘虛擬醫生’還是菜鳥水平,因此我們選擇的病種大多隨訪內容均一、患者接受度高且科室醫務人員積極性強。”樊翊凌說,從“打電話”中解放出來只是第一步,未來“虛擬醫生”將實現與每一位醫生的數據庫鏈接,通過技術創新,完成醫生知識內容轉化為AI服務手段,最終通過模式創新實現醫生對患者的“一對多服務”。“我們希望,醫患雙方可通過電話、微信、網站、手機應用程序、等入口與‘虛擬醫生’產生服務請求,AI生成的海量結構化數據不僅可以為醫生提供最直觀的臨床醫療信息,也能形成全生命周期的健康管理與服務。”
當然,“虛擬醫生”的理解能力如今還比不上真實醫生,其實無論在任一應用領域,AI語音識別的重點難點都在于語義。“除了口音問題之外,患者的重復性描述、形容等等也可能會‘繞暈’他。”吳林娣建議,隨訪時患者可以用盡量簡單清晰的語言描述癥狀,“比如表達痛感時,可以說針扎痛、撕裂痛、疼痛時長等,但‘我疼得快死掉了’的說法,可能會造成AI理解失誤。”
在市衛計委副主任聞大翔看來,目前AI在醫療領域的應用還處于需依靠大量的人力孵育階段,因此可以做“參與者”“輔助者”,卻遠遠達不到“決策者”級別。“2012年,《經濟學人》智庫曾就大眾消費者關于移動醫療優先級需求做出調查,全盤管理健康、尋求健康信息分別達到54.4%與53.4%,醫患溝通、信息提醒等也緊隨其后。如今,AI的參與正逐步讓這些需求可以被廣泛實現,但大范圍推廣之前,我們也在思考關于醫學倫理的問題:如果在AI隨訪過程中出現誤讀、漏讀而造成患者病情延誤等嚴重后果,相關責任應由AI開發公司、醫療機構或醫生承擔?AI發展已進入加速道,我們也期待更多法律及規范的出臺和完善能幫助它成長得更好更快。”
人工智能醫療應用三大瓶頸亟待突破
“無論人工智能目前還有怎樣的局限性,醫學界主動擁抱它的時代已經來臨。”仁濟醫院副院長張繼東直言,“在醫療器械研發等諸多方面,我們都沒有搶占先機,AI正給予我們一次彎道超車的機會。”
正如張繼東所說,無論是AI隨訪、AI讀片、AI腫瘤診斷等,醫務人員目前都在進行知識庫的籌備,即提供“阿爾法狗的棋譜”。上海市衛生和健康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金春林在日前舉辦的2018未來醫療科技大會醫療人工智能應用論壇上也提到,AI在醫療領域的應用可分為3個時期,“第一是數據整合階段,由于醫療數據標準化低,擁有醫療大數據的公司或機構就會具備競爭優勢與議價能力;第二是數據共享與感知階段,但醫療數據融合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輔助診斷、圖像識別等商用產品;第三是認知與大數據階段。可見,數據與算法是AI發展的基礎與核心,如何盡快打通各部門與機構間的數據壁壘,是亟待解決的迫切話題。”
金春林說,2013年到2017年,中國醫療AI行業共獲得241筆融資,去年國內醫療AI融資總額超過18億元;今年資本對于醫療AI市場的熱情依舊不減,有機構預測,今年中國醫療AI市場規模有望達到200億元。“然而,盡管各式醫療AI產品陸續面世,但距離真正落地仍需時日。”
除了醫學倫理等相關法律及規范之外,醫療AI行業審批、準入標準目前也不清晰。“2017年2月,國家衛健委辦公廳曾發布《人工智能輔助診斷技術管理規范(2017年版)》,對AI輔助診斷的準入有了規定,但目前適用于全行業的標準還未形成。”金春林說,“第二,醫療AI人才是復合應用型人才,國內也比較短缺;第三,目前醫療AI產品大多在醫療機構內屬于試用階段,即不可收費,這樣并不利于可持續良性發展。那么基礎醫療保險、商業醫療保險未來要不要、如何來支付醫療AI技術?我想,這些都需要管理部門、醫療機構與AI公司共同進行足夠的調研與思考。”
如今,醫療AI正在發達地區的三級醫院大放異彩,在金春林看來,未來它更將在我國基層醫療機構大有可為。“衛生系統人才數量的匱乏并非朝夕可以解決,伴隨著老齡化的逐步加重,人工智能會很好地彌補人力資源的不足并控制和降低醫療成本。”他滿懷信心,“當人工智能賦能基層醫療的那一天真正實現時,健康中國、健康上海都將增添更廣、更新的內涵。”